这时沈晏柳院里的小厮正在晒书,见是沈胭娇来了,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铜铃那般大:
是沈三姑娘来了,竟是沈三姑娘亲自来了!
之前他去墨竹院捎沈晏柳的话,并没盼着三姑娘真能答应。毕竟一直以来,三姑娘从没理过四少爷的事。
没想着今日三姑娘倒没直接撵人,还说了让他等着,找到小木马就送过来……
本以为是托词,谁知是真的,还是三姑娘自己过来的。
见那小厮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要招呼,沈胭娇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声张。
接着,沈胭娇将那只小木马递给小厮,让他先给沈晏柳送进去。小厮疑惑着接过小木马,一溜小跑进了沈晏柳的小书房。
“四少爷,”
小厮一进去就连忙禀道,“三姑娘送来的小木马……少爷问三姑娘找的是这个么?”
“嗯?”
沈晏柳正缩在书房的小榻上躺着咳嗽,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道,“姐姐……姐姐……给我找到了?快……拿过来!”
几乎是从小厮手里抢过来那个小木马,沈晏柳手都抖了起来,眼神贪婪又迫不及待地盯着手中的小木马:
胖嘟嘟的胡杨木的小马,马蹄还高高扬起,像是在无边的草原上奔跑的骏马一样,大有一种春风得意的小样子。
沈晏柳无声的瘪了瘪嘴,又使劲拿牙咬住了唇,死活没让眼泪掉下来。
今年夏天太阳很毒很热辣,可惜他在院子一个人待着只觉得心里发寒,身上还冷,咳嗽地想要喘不过气来,难受地躺在那里,满心惶恐不安。
外面的蝉鸣,和闷热潮湿的气息,像是快要将他溺死了一般。他惶恐中只想抓住一丝亲人的关切,明知道姐姐厌了自己,可他还是硬着头皮一次次找个借口让人去姐姐那边走一趟。
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哪有什么小木马,只是在塾学里听族中一个子弟说起过。
太幼小的事他记不得,只记得他那死去的娘,总是拿长长的指甲掐得他浑身都疼。
别说小木马,就是年节时府里老夫人、夫人统一给几个兄弟发的小玩意儿,都被他娘不是砸了,就是给他烧了。
他哪还有什么小时候的东西……明知道没有这东西,可他还是让小厮去找,他忍不住。
哪怕捎个话来也好啊。
只是一次次找借口,一次次失望,失望到他已经快要绝望。
眼下他有点像是在梦里:这是真的么?阿姐真理他了?真给他一个小木马?
“四少爷,少爷?”
眼见沈晏柳手抖得厉害,苍白的脸色看着也越来越不对,整个人像是要昏过去了一样,那小厮连忙道,“少爷可是身子不爽?小人去回夫人——”
“别——别去……咳咳咳咳——”
沈晏柳憋着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继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不要……去烦夫人——”
他就算年纪小,就算知道当家的嫡母不会苛待他什么,可府里下人背地总有人说他事多,请郎中也最多。
“你说——”
沈晏柳顺了一口气,突然疯了一般眼角有点赤红地揪住了这小厮的领口,“这小木马哪里来的?是姐姐……咳咳咳姐姐给你的么?还是你叫人去街上买来的!”
“是我做的,”
就在这时,沈胭娇轻轻进了门,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阿柳你……喜欢么?”
她看到沈晏柳的那一刻,只觉得心里的那些尖刺一下子炸了,炸了万万千千个细细密密的小刺,刺进她心窝里每一分每一寸:
沈晏柳太瘦了。
其实她也就比沈晏柳大不到四岁,可男孩子长个子晚,加上沈晏柳又格外清秀瘦弱……
眼前十岁的沈晏柳,就越发看着可怜了。
沈晏柳猛地转过来脸,像是大白天看到了鬼。
死死盯着沈胭娇,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那小厮的衣领,却一转身扭过去了小身子,又猛地拽起薄被,将自己连头带脚都死死捂了进去。
沈胭娇放下手中的小食盒,冲着那小厮摆摆手。
那小厮连忙退了出去。
沈胭娇走到榻边,就看着那剧烈颤抖的薄被。
“阿柳乖啊,”
沈胭娇声音有点哽咽,轻声唤道,“阿姐看你来啦……你不理阿姐,是要赶阿姐走么?”
薄被下的沈晏柳还是没吭声,身子抖得却更厉害了。
“那我先回去了,”
沈胭娇试探柔声道,“等阿柳什么时候愿意见阿姐了,我再过来看你好不好?”
见沈晏柳还是死死捂着,沈胭娇听他喉咙里的喘鸣音有些重,略顿了顿,便轻轻起身准备先退了出去。
她才没走两步,沈晏柳忽的一下掀开了薄被。
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