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楼里,静谧幽静,不似外头酒楼的喧嚣吵闹,自有一股不与人同的清雅尊贵。
贺连寻被引到了二楼最大的雅间。
绕过浅黄色的榆木六片门,忠国公大马金刀,跨坐在圆桌最上首的位置,正端着酒杯与人饮酒。喝了两杯嫌不过瘾,又唤小侍去换大的海碗过来。
武将的豪爽作风一览无余,却与紫金阁营造出来的氛围格格不入。
瞥见贺连寻进来,忠国公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后便权当没他这个人般晾在一边,继续与人把酒言欢。
贺连寻寻了一个空位置,坦然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接过小侍手上的酒壶,屏退下人,亲自站起来为忠国公斟酒。
忠国公见状,却将酒碗移开了个角度,琼浆玉液未流入碗内,贺连寻的手悬在半空。
收了闲谈的兴致,忠国公不怒自威,向周围嗤笑道:“现在的小辈可不懂什么礼数,你前脚提携了他,后脚他却将人的老巢都给掀了。”
贺连寻恭敬拱手,“石伯父对我有恩,晚辈自不敢忘,”
当初赵将军被忠国公史达、内阁首辅许嘉、司礼监掌印曹如意联手诬陷下狱,其下属均被连坐捉拿,贺连寻也在其列。
贺父与史达曾有旧交,便连夜去求了他,才将贺连寻从狱中解救出来。
“哼,你倒还记得我救过你。”忠国公重重一哼,将酒碗扔回桌面,“可我看你却不想叫我好过。”
执意将歪斜的酒碗扶正,贺连寻重新注入美酒,递了过去。
“石伯父何出此言?晚辈对您自是感激不尽。如今朝廷内外均为您马首是瞻,没有你点头,我也做不了这指挥佥事。”
“你少在这文邹邹的糊弄老子!”忠国公却是不接,虎目圆睁瞪着贺连寻道:“那陈家父子是怎么回事?”
“石伯父竟不知晓?我与陈扬辅有夺妻之仇!”
贺连寻道:“当年我本就对夏家的三姑娘有意,正巧与她订亲的叶秉怀被处斩,我以为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却不想叫姓陈的捷足先登。”
“然而他只不过是玩弄夏三,又不是真正想要迎娶,最后逼得夏三在我面前自尽。”贺连寻说到这里义愤填膺,“都说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石伯父,你说我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还有这档子事?”忠国公看向左右。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道:“当年确实有所耳闻,夏家还差点闹到圣上那里去,后来陈家施压,夏家又顾及着其他子女的名声才作罢。”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一巴掌呼在贺连寻的肩头,忠国公终是将贺连寻手中的酒碗接了过去,“你若是想让我相信的你话也可以,但你兄弟如今投靠在许嘉门下,我始终寝食难安呐。”
贺连寻,“我大哥是我大哥,我乃武将出生,最讨厌与那文官为伍……”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忠国公挥手打断,顿了一顿,“你知道的,许嘉那老匹夫现在处处在圣上跟前与我使绊子,闹的我很是难受。这次,我便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贺连寻恭顺非常,“伯父请讲。”
“除掉许嘉与李兆。”
短短七个字,忠国公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碾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但听在贺连寻的耳朵里,却犹如擂鼓,重重砸在心头。
许嘉与李兆,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吏部尚书。
而,李兆!
忠国公说完,端着酒碗一眨不眨地盯着贺连寻,犹如盯着血肉的公狮,那是战场上带下来的嗜血与残忍。
仿佛贺连寻稍有反应不如他意,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按在地上撕咬成碎片。
“好。”贺连寻如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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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染一门心思都系在了如何帮助赵姑姑脱离困境,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个地方安顿好她。
听莺阁显然不行,这里人多嘴杂,赵姑姑的夫婿也很容易找到这里。
该找个什么地方好呢?最好是隐蔽又路程方便的。
陆染想要问问贺连寻,他从小长在京城,总比自己知道的地方多。
然而左等右等,贺连寻一直没有出现。
眼见月上中天,听莺阁由安安静静到人声鼎沸,再由热热闹闹到归于平静。
直到看门的小厮通知陆染准备打烊,陆染气得跺了跺坐的发麻的脚,男人果然都靠不住,不找他的时候他见天的往这跑,要找他的时候却偏偏跑的影子都没。
一个人回了房,陆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赵姑姑的遭遇,却怎么都谁不着。
她泄气般地掀了被子,坐起身,想要去倒杯水来喝。
然而一摸茶具,空的。一滴水都没有。
认命地叹了口气,她点亮烛台,推开房门,想要去院里的井中打桶水来喝。
夜风微寒,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