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池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周云轩身后的那两人。
左边的男生身高腿长,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双手抱臂,侧过脸,冷漠地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右边的女生身上。
右边的女生皮肤粉白、身形娇小,留着头乌黑蓬松的及肩发,发上戴个恶魔角发箍,穿着件黑色连衣裙。
她跪在墓碑前,没转身。
背影似曾相识。
却又有些陌生。
周云轩愣了愣,见许柠没有转身的意思,遂扯了个谎。
“舅舅,他们……是柠柠的同学。说……说想来看看柠柠。”
许问池觉得疑惑。
“怎么这么晚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听筒处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爸!你在哪啊?怎么这么晚了都不回来?”
“我们的礼服都做好了!那边已经给送过来了。”
“你快回来试一下!不喜欢的话白天裁缝们会加急改。”
许问池柔声道。
“好,我就回。”
他说完,看向周云轩。
“云轩,知韵的婚礼,我们给你家留了席位。但是,蓉蓉跟我说,她不来。”
周云轩尴尬道。
“呃,蓉蓉她怀孕了,妈她也说,孕妇不能参加婚礼,怕对冲,不太好。”
许问池明白,禁忌是其次,主要是外甥女生气,不愿来。
“那就喊她回来老宅,吃顿晚饭吧。我们一大家子,也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她可以到老宅静养,你过来湖边参加婚礼,随时可以回老宅照顾她。”
周云轩硬着头皮说好。
许问池同他告别,转身走向许家车库。
夜风吹过。
树叶沙沙响。
许柠跪在自己的坟前。
一动不动。
郑凌钧立在旁边,静静盯着她的侧脸。
周云轩走上前。
“柠柠?”
许柠沉默半晌。
突然笑起来。
“给你们讲个笑话。”
“我爸上次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还在读幼儿园。”
空气凝固,众人沉默。
一直飘在旁边当空气的王晓茹忍不住出声。
“学姐……”
她被许柠从光头手里救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们。
听到他们的对话,回想起之前去许家,还羡慕过许知韵有对温柔耐心的好父母,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许柠站起身,拍拍膝上的土,冲王晓茹乐呵呵道。
“嘿嘿!晓茹,你看咱俩多有缘分!既是校友!也是邻居!”
周云轩懵了。
“柠柠?你又在跟谁说话?”
话音刚落。
树林外又响起脚踩碎叶发出的杂音。
光头双手高举被泡到发白、发胀的女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他们。
周云轩虽然不知道光头是谁,但一眼就看到光头举着的尸体,霎时瞪圆了眼。
他双腿发软,扶住树干。
“尸……尸体?!怎、怎么会有……”
王晓茹愣愣地看着“自己”,纵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五味杂陈。
光头踉踉跄跄来到众人面前,跪倒在地,将王晓茹的尸体轻轻放到地上。
他痛苦流涕。
“主上……不是……许小姐,尸体,我已经给您捞上来了。”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您母亲,不该烧杀淫掠,不该虐鬼杀人,不该跟着梅念兰狼狈为奸、为非作歹,我再也不敢了……”
“许小姐……我乌渠,活了三百年,从来,都没求过人类……”
“现在我求您。”
“求您给我个痛快吧。”
体内的尖刺像是变成了铁棒,在他身体里,这戳戳,那捅捅,偶尔再搅拌下他的器官。折磨得他想呕呕不出。
光头有了自我了结的念头。趁着下湖捞尸的当,故意憋气,想在湖底溺死自己。溺不死,他又试图自剖金丹。
结果那疼痛居然变本加厉起来。
他就像是根松紧带,在生与死、在暂时的窒息与没完没了的疼痛间,反复横跳。
旁边的周云轩听愣了。
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话。
但他听到了“母亲”、“梅念兰”这两个关键词,遂诧异地看向许柠。
许柠无视自家姐夫投来的疑惑目光,朝着光头翻了个白眼。
“不行,你暂时还有用。”
“不过,鉴于你今天有功,再让你暂时回光返照一下吧。”
光头顿觉浑身轻松,忙磕头谢恩。
许柠蹲下来,看向地上的“王晓茹”。
乌发里夹杂着水草,苍白的脸上伤痕累累。红裙的肩袖被撕裂,露出布满淤青和烫痕的肩膀。裙尾满是污垢和缺角。
许柠神色凝重,缓缓伸出手,想去捋好王晓茹的鬓发。
王晓茹却提醒道。
“学姐!别动我的尸体!你的指纹不能留在上面!”
万一警方解剖尸体的时候,误把许柠当做嫌犯,那就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