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话音刚落,桌前的另外几个老姐妹又开始讨论。
顾招娣则一脸茫然地看向红唇姐姐,问:
“水丹青是什么?”
“水丹青,是宋代文人雅士们独爱的一种优雅的茶艺活动。陆游的名句‘晴窗细乳戏分茶’说的就是它,所以又可以叫作分茶、汤戏、茶戏或者茶百戏。它是用点茶的技艺,使茶汤、茶沫在瞬间中显现出瑰丽多变的文字和图像的,一种古老的技艺。”
提起水丹青,红唇姐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而像我奶奶这种分茶高手,不但能在茶面上绘制花鸟鱼虫这种鲜活的图案,还可以注汤幻茶成一句诗,并点四瓯,又成绝句,所以她更喜欢把分茶叫作‘水丹青’。”
她说着,还拿出手机给顾招娣看里面的照片,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炫耀和自豪:
“你看!这些都是我奶奶,在点茶后,或用银壶注汤、或用茶勺搅动在茶面上绘制出来的。”
顾招娣探过头看去。
只见一盏盏广口茶碗中浓密的茶沫上,均漂浮着各色花纹,而这花纹灵动飘逸,就像一幅幅丹青妙手所作的水墨画一般,不愧为“水丹青”的美名。
她不禁惊呼一声:“这么厉害!”
“只可惜,这种图案过不久就会消散,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
红唇姐姐说到这便又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也慢慢暗淡下去。
良久才喃喃道了一句:“顾小姐,我真的很羡慕你,也很谢谢你。”
“你奶奶其实......”顾招娣想张口跟她说,江奶奶现在很清醒,你不用这么伤心,有什么话可以说清楚。
可又被坐在主位的江奶奶抓住手臂,指着在座的六位老者,豪迈地笑道:
“大孙子!你这些爷爷奶奶,竟然还不服气!~那今天奶奶我可动真格的了!让你姐去把我那套古董建盏拿过来,我今天倒要让他们好好地开开眼!”
“呦?江姐姐这是要拿出看家本领了?”刘姓的光头爷爷霍地收了折扇,“难不成我们今天还能一睹您那套,元初建窑黑釉兔毫盏并元代剔红盏托的风采?”
“可不!就是那套!”江奶奶傲娇地扬了扬头,又回头对红唇姐姐道,“大孙女!快去给奶奶拿来!”
红唇姐姐立马出去取。
顾招娣则又被江奶奶拉着站在长案边上,跟几个茶友谈天说地,老老少少一屋子的茶友时不时发出爆笑,让原本静谧的茶社平添一丝生机。
与这西厢房的热闹不同,唐果果所在的东厢房,此时却有些冷清。
距离开课还有十分钟,可她已经独自坐在角落的茶案旁,吃了二十分钟点心了。
好在其他茶友都穿着成套的汉服,唐果果观察半天,觉得自己的装扮好像没什么不妥,她才慢慢把披帛从头上摘下来,又放在膝盖上接点心渣儿。而正是多亏了唐果果这一举动,这条不食人间烟火的真丝披帛,才能尝到像老婆饼、龙须酥、牛皮糖这种人间美味。
此时,她正欲给披帛“尝尝”蟹壳黄的味道,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卫里卫气”的对白:
“现在是5月22日,星期三,11点20分零8秒,我在清林茶社与一位唐代佳丽,完成了一场穿越时空的相遇。虽然与521相差了足足24个小时,但我并不沮丧。因为,若算上这24个小时的遗憾,我们其实已经认识了整整一天。”
虽然这男生的声音很有磁性,可唐果果只觉得这人奇怪得很。
她没有接话,直接将仅有的两个蟹壳黄丢进嘴里,瞬间将两腮撑得滚圆。
却又听这男生开口:“陶行知先生曾说,‘三个蟹壳黄,两碗绿豆粥,吃到肚子里,同享无量福。’”
说完,他竟然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唐果果只觉得这人非常没礼貌,想要回头怼回去,却见这身着天青色圆领道袍的男生,竟像一只招财猫一样对自己笑着招手,又把一碟蟹壳黄递在她面前:
“你还差一个,我的给你吃。”
“呃......”
唐果果早上只吃了两个小笼包,现在确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她还是拒绝了陌生人的投喂,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京味点心:
“不用了,我吃豌豆黄就好了。”
“这儿的南果子不错,可像豌豆黄和驴打滚儿这种京味点心,却一点都不正宗。不过,这碟子翻毛月饼倒是入得了口。”
男生轻轻把自己面前雪白的圆饼点心掰开,雪白酥软的饼皮薄如蝉翼,轻轻一碰,饼皮便如雪片翻动般一层层坠落。
“这中式点心啊,有一项绝活,叫‘暗酥’。就是在点心表面看不出层次,切开后,内部却层叠不穷,这也是翻毛月饼的精华所在!”
他说完便轻轻咬了上去,伴着沙沙的咀嚼声响,又在唐果果面前,将半块翻毛月饼咽进了肚子里。
“饼皮细腻而口味清淡,馅料香甜而毫油腻,的确是传统手艺。估计你也觉得这个好吃,才把它也给吃光了吧?”男生擦了擦嘴,又拿起另外的南果子递给唐果果,“给,来自大唐的佳丽,怎么能饿着肚子喝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