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新岁格外热闹,比在东洲过的二十个新岁都要热闹。 窗外的雪像鹅毛一样落下来,很快就铺满了整个世界。 朱殷的灯笼随着温柔的风微微晃动着,在雪地上晕开一片胭红的光,淡淡地笼罩了整个褚王府的外围,有一种清冷的暖意。 褚王府的前堂里喧闹明亮,暖黄的烛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跳跃着,酒影依稀,光影陆离。 几位王爷们坐一桌,他们氏族子弟在旁边坐了两桌。 本来郁离被安排在了王爷那一桌的主位上,但郁离却暗暗调了位置,把自己安排在了云令月的旁边。 开席之前,郁离被怂恿着说几句话。 郁离最讨厌这种冠冕堂皇的腔调,但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又不得不多说几句场面话。 于是她就随便敷衍了几句。 说祝我们八大氏族合盟顺利,祝我们来年岁岁平安,每个人的修为都能突飞猛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良缘。 然后是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这才哄得众人开了席,有说有笑地吃菜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郁离被所有人灌了一遍,现在已经趴在窗边醉得不省人事了。 云令月还想套郁离的话,但她现在也已经醉得趴在郁离旁边睡得呼噜起来,别人去套她的话还差不多。 凌貊临回西洲之前,郁离叫住了他,旁敲侧击,左右游说地问他和他家尊主神识互通的密语是什么。 凌貊有心眼,但心眼不多,三两下就被郁离套出来了。 这互通神识需得双方非常信任的情况下才能互定密语,构建神识链接,不然心里想什么都会对对方知道,虽然双方都有主动断掉灵识的权力,但总会有忘记的时候。 郁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凌貊和尘述互通神识的密语。 她只知道,她此刻在这样喧闹的时候,自己非常、非常想要见他。 她没有吃那颗解药,但现在半醉半醒间,心里的某种情绪似乎被唤醒了,唤醒得有些让她猝不及防。 郁离趴在窗边,吹着冬日里的冷风,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在脑海中悄悄地念出了那句密语,心如擂鼓。 然而她等了半晌,脑海里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该死的凌貊,该不会是骗她吧? 浪费老娘心情,郁离闷闷地想道。 结果尘述的声音冷不防在脑海中响起,吓得郁离差点踹到云令月的脑袋。 尘述:我还以为是凌貊有什么事呢,没想到是你。 郁离脸上的温度瞬间燃了起来,她晃了晃混沌的脑袋: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尘述:我说了呀。 郁离:……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尘述闷闷地笑了:不是该我问你吗?是你主动和我互通神识的,嗯? 郁离:我……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尘述:那不如和我讲讲你最近在南洲都做了些什么吧。 郁离:你不是都知道吗?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他的耳目,要不然他怎么会派凌貊来专门带她去找青阎玉花,还带她去地宫拿到了那枚神秘的碎片。 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在郁离的身边,甚至凌貊待的时间都比他长。 但是她的生命里,无论是现在,从前,还是以后,他又好像无处不在。 尘述:我想听你说。 郁离的心口忽然涌起了一股暖流,她昏昏沉沉的,唇边弯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郁离:你知道吗?从前那些对我诸多鄙夷的氏族子弟,现在都围着我,对我马首是瞻。 郁离:我分不清他们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要放在以前,我或许还会掂量掂量,但是我现在竟半分也不在意了。 郁离: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脚下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我的脚步绝不仅限于此,我要去东洲,我要去西洲,我甚至要去往更遥远的星辰大海,未来,我更在意的是我的未来和我现在脚下的路。 郁离:尘述…… 尘述轻轻应道:嗯。 郁离:那个时候,你我再次相见,还能和今晚一样,静静地聊会天吗? 尘述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郁离现在问他这个问题,就如同在问他“你喜欢我吗?”一样刺激。 这说明郁离现在已经开始在慢慢给他挪出位置了,她在对他们的未来有所期待。 尘述:会的。 郁离那边轻笑: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你别忘了,我可是言灵师,言灵师一诺,生死不负,你不履行承诺的话,可是要自废修为的哦。 尘述:修为废了就废了,到时候我就赖着你不走了,你得养我。 郁离下意识接话:好啊,我养你。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痴笑,这是她在清醒的时候绝对露不出来的表情:你长得好看,我很中意。 尘述胸膛里的一颗心颤抖着,郁离这话,他不知究竟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了。 如果自欺欺人的话,他可以将她的这句话当作是“喜欢”,由外貌产生的喜欢又有何不可呢? 如果敏感多思的话,他本来样貌不佳,用好看皮囊得来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可尘述从来不是愿意敏感多思的人,所以纠结的那一瞬间,他选择忽略她的那句话,就只当是玩笑。 不抱太高的期待,也许是能缓解心痛的最好办法。 这时,郁离那边已缓缓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许是这个醉鬼已经睡过去了吧,尘述无奈地想道,然后主动断开了神识。 他缓缓起身走到一处桌案旁,拿起了桌上的一幅画。 那画上是重生前的郁离,东洲三大美人之一的“凤凰花”,明艳夺目,顾盼生辉。 这幅画像在郁离还未遭逢劫难的时候,尘述总是会时时拿出来看上片刻。 自郁离身死之后,这幅画一直被他束之高阁,落满了灰尘。 直到今日,这幅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