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养心殿。
四五年过去,太子的威严愈发深重了起来,竟和乾隆也差不了多少。父子俩愈发相像,不过一个蓄须,一个未蓄罢了。
乾隆重新留起了小胡子,细细了夹杂在奏折中的纸张,沉默片刻,问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同样沉默片刻,俊朗的面容微微抽动,“永琮他……演得也太卖力了些。”
他还不知道这小子是装的么!
感情是天高皇帝远,以为没了他们的监督,就随性地放飞自我了吧?
乾隆哼笑一声,把纸张叠好了,“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朕就不该听信他的鬼话,什么人设……堂堂大清皇子,竟要装一个贪财好色的蠢货!”
这话,太子是赞同的。不过,永琮的原话可不是这般,太子迟疑了一瞬,提醒道:“皇阿玛,永琮说的人设,是一个聪明的蠢货。”
乾隆:“…………”
乾隆的脸黑沉黑沉的,揭过了这一茬,换了个话题,“你说,朕要怎么和你额娘解释?说永琮下江南之后乐不思蜀,听歌女唱首小曲都能入迷?和纨绔子弟混在一处,真是出息了。”
皇后要知道,还不昏厥了去?
“虽说换了个身份,可脸还是那张脸,日后回京要怎么才好?好色的名头,一辈子也甩不掉了。”乾隆越说越是气怒,一拍桌子,“以后还娶得到真心待他的福晋吗?!”
的确,永琮这一番骚操作,真的够可以。
太子的脸也黑了下来,为永琮未来的婚事担忧,眼见乾隆生了怒气,连忙劝说道:“皇阿玛息怒。”
“朕就不该听信那小子的鬼话。”乾隆重复了一遍,铁青铁青的,“再扮演下去,账簿没找到,鄂聪的大名,就要传遍整个江南了。”
太子沉思了几秒,缓缓道:“皇阿玛,儿子手中的通商章程,很快就完善了。两江贪腐之事,若要彻查,到底是个大工程……”
乾隆听懂了他未尽的话,略略直起了身,“你要去逮那臭小子?”
太子含笑点头,“有儿子坐镇,想必永琮会收敛一些。”
乾隆思索了一会儿,准了。
现下朝中风平浪静,唯有准噶尔那边异动将起
,起兵之日,要等到明年年初了。太子秘密下江南,不会出现什么大纰漏,这个提议正合他意。
最重要的是,他放心不下那个臭小子。把江宁搅得天翻地覆倒没什么关系,那张脸出了名,就捅了大窟窿了!
一想到鄂聪这家伙的“人设”,乾隆就气得心口疼。
“这纸张,朕就不拿去长春宫了。让暗七催一催他的主子,离家那么多天了,连份家书都来不及写,像什么样子?”
永琮在宫里的时候,常常念叨什么“空巢儿童”,“空巢少年”的,埋怨乾隆前些年东巡的时候不带他,皇帝左耳进,右耳出,不痛不痒,听听就过了。
此时,乾隆觉得这个形容分外贴切。他和皇后不就像两个空巢老人,眼巴巴地等着远行儿子的一封家书么?
思及此,乾隆的脸色更臭,叮嘱太子了许久,说,见到永琮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断他的腿……
太子郑重地应了。
长春宫。
太子的嫡长子绵昭八岁了,前年进了上书房,读书显露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赋。他有着朝冷面发展的趋势,严肃着包子脸,回答问题的时候神似乾隆,唬得师傅们一跳一跳的,连声音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起来。
绵昭六岁那年,听闻能与七叔一块上学,心下高兴极了,罕见地露出了笑容。谁知道幸福的日子没多久,七叔就撒欢地下江南查案去了……
绵昭心里委屈,板着一张冷脸,撒娇着问皇后:“皇玛嬷,七叔还没有寄信回来吗?”
都半个月了,难不成七叔是忘了他?
皇后听到绵昭的话,心里就软了,把他抱到膝盖上,喂点心给他吃,柔声道:“别提你七叔,那个小没良心的,怕是玩得疯了,哪还记得写信的事儿?”
绵昭小嘴一撅,满脸委屈尽显,太子妃就笑:“皇额娘,这话可不对了。永琮是查案去的,又不是游玩去的,忘记了寄信,也是情有可原。”
六岁的柚果小格格奶声奶气地附和:“七叔查案,七叔最厉害了。”
刚满三周岁的绵润眨巴着大眼睛,跟随姐姐喊:“七叔厉害,七叔厉害!”
皇后柔和了眉眼,挨个地亲了他们一口,又嗔了敏嵘一眼,“你呀,就会帮他说话
。这回管束永琮那个泼猴,辛苦你阿玛了……皇上与我说,琢磨着给他一些赏赐,你看看,有什么要寄的东西,一并送到江宁去。”
敏嵘笑得眉眼弯弯,“谢皇额娘体恤。”
……
当夜,乾隆搂着皇后的肩,长叹一声,幽幽道:“你说,我们像不像永琮说的那什么……嗯,‘空巢老人’?”
皇后沉默半晌,同样幽幽道:“皇上是嫌我老了?”
乾隆一个咯噔,连忙解释,“静姝,朕哪有这个意思……”
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老人啊!
看着乾隆急于解释的模样,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臣妾自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