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约好了下午去程公馆。徐婉对金城不熟悉,怕误了时间,下了火车便叫了个黄包车直接去程公馆。
程公馆是一幢法式风格的洋房,在金城西郊,那一片是富人区,许多这样的洋楼。
徐婉赶到程公馆时还不到五点,自报来意后,一位穿着长袍的管家让卫戎放了她进去。
许是西洋式的家具装修是时髦,程公馆和之前徐婉住的那栋洋楼倒有些相像。管家领着徐婉在一楼的偏厅候着,“对了,小姐你贵姓?”
徐婉只在电话里说是冯太太介绍来的,还没有告诉对方姓名。冯太太是知道她名字的,若是说了真名岂不会露馅?徐婉犹豫了一下,随口道:“我姓何,叫何婉。”徐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第一反应冒出这个姓氏来。
“我姓邹,你称呼我老邹或者邹叔都行。”
徐婉连忙客客气气道了一声,“邹叔。”
邹叔点了点头,让佣人给徐婉端来茶点,“太太还在睡午觉,何小姐你请等一等。”
徐婉原本想着午觉不会太久,哪知茶水凉了又续好几回,都不见程太太过来。不过徐婉也知道,那些太太们如果前一天晚上打麻将打太晚,第二天是要睡上一整天觉的。
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都不见人过来。虽然徐婉从前没有被人这样怠慢过,但徐婉也不敢抱怨。她知道她以前不过是沾了孟钦和的光,如今是到别人这赚钱谋生的,哪该别人事事顺着她?
当指针指向七点的时候,徐婉终于听见邹叔带着人走了过来。她连忙站起来迎接,却发现是个年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却是梳了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倒像是学生的打扮。
“这位是?”徐婉愣了一下。
邹叔请那位小姐入座,才回到徐婉道:“这位是方小姐,也是来应聘爱兰小姐钢琴老师的。”然后又对她们两说:“太太现在在用晚餐,吃晚饭才有空见两位,还请两位再等一下。”
原来并不像冯太太说的那么缺人,看那方小姐的模样,倒像是个音乐学校出来的学生。徐婉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去跟那位方小姐打招呼,“你好,我是……何婉。”
方小姐不太爱说话,只瞥了徐婉一眼,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徐婉原想和她搭讪,问问金城的风物,后来还是作罢了,说到底她们不过是在竞争一份工作的关系而已。徐婉在心里坐着打算,若是实在不行,不如今晚就在金城里寻个旅馆过夜,明天再去找旁的工作好了。不过如今战乱,物价又高,不知道她的钱能支撑多久。
两个人无言坐了许久,到了快八点钟的时候,邹叔才过来,“太太说要见两位,快跟我上楼吧。”
程太太在二楼的小客厅见她们两,程太太穿着一身绛色的旗袍倚在沙发上,她们过来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太耐烦地直接吩咐道:“我八点半还约了一桌麻将,没时间和你们说太久,别的虚的都不用说,直接说说你们弹了多久的琴,又教过些什么学生,我们家这个可不太好教。”
那位方小姐先开口,倒不像方才冷若冰霜,她的口才到十分不错,自我介绍流利且热情。
徐婉果然没有猜错,她是金城女子大学音乐系毕业的学生,弹了十几年钢琴,之前读书的时候半工半读教过两个学生。她还特别强调她师承哪位老师,虽然徐婉没有听过那个老师的名字,但从方小姐的语气中可以听出那个老师很有名气。
程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瞥向徐婉,“你呢,快说说。”
徐婉除了姓氏编造之外,不想再说谎。程太太是冯太太的亲姐姐,两个人长相倒有些相似,徐婉只道:“程太太您好,我是冯太太推荐过来的教爱兰小姐的,我之前只学过两年钢琴,但是每天都在练,所以弹得还不错。”徐婉感觉到方小姐在打量她,这个履历跟她相比确实不足一提,徐婉只好道:“我可以给您弹一段试试看。”
程太太摆了摆手,看样子并不想听,不过也嘀咕了一声,“我好像是听我妹妹说起过。”
“两年?”方小姐重复了一遍,用一种稍显尖利的嗓音突显她的惊讶。
徐婉回过头来,而她也皱着眉看着徐婉,质疑道:“这位小姐,不是我说,两年钢琴的水平怕是才刚刚入门吧,若是随便找个老师教的,只算是自娱自乐,怎么可以来教学生呢?”
徐婉虽然没有抱希望,但还是想澄清事实,“那两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练琴,也不算是自娱自乐。”
“每天都在练琴,有老师教你么?”方小姐又问。
徐婉还记得那位老师是一位法国的钢琴女老师,叫作路易斯,她约莫六十岁,十分和蔼。因为徐婉练琴勤勉,路易斯很喜欢徐婉。
“我师从路易斯,是位法国女钢琴老师。”虽然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但是她的钢琴确实是路易斯亲手教的。何况徐婉记得路易斯虽然是法国人,但抛下她老实的身份,就是一位普通的老太太,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认识。
“你说谁?”可徐婉猜错了,她才说出路易斯的名字,方小姐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徐婉。
程太太皱着眉头看了眼她们两,又去看了看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