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知道这个时候越是畏缩便越容易露馅,她用指甲掐了一下手掌心, 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礼貌道:“您是在叫我吗?”
徐婉格外镇定,神情从容而淡然。那个人愣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有一张她格外熟悉的脸, 全然是陌生的样子。
常遇青见气氛稍有些尴尬,解围道:“这两位是我姐给我那个小外甥女请的钢琴老师,这位是何婉何老师,这位是方婷方老师。”
家庭教师和舞女相比, 是个体面得多的职业。不像从前,他们可以搂她抱她, 她还只能笑脸相迎。
那几个公子哥听常遇青这么介绍,原本打量的视线收回了些, 颇有风度地朝她们点了下头, 没有再说什么。
徐婉也跟他们点头示了下意, 和方婷离开了。
待徐婉走远了,那几个公子哥里有人回过神来,兴冲冲对刚才说话的梁公子道:“我知道像谁了!杨公馆那位诗音小姐!我刚才也觉得眼熟,可怎么都没想起来!”
梁公子皱着眉摇了摇头, “还不是,”他突然想起什么, 回过头问常遇青, “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常遇青也有些纳闷了, 不过一个钢琴老师, 他们一个个到底怎么了,“姓何,单字一个婉,温婉的婉!”
“不……她应该不姓何。”梁公子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徐婉回到自己房间后还是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那位梁公子到底认没有认出她。曾经的那些记忆,甚至是上辈子的那些回忆都没有那么好抹去,这程公馆她究竟还能待多久?
好在,那几位公子哥儿下午便走了,常遇青也好,程太太也好,之后都没有问她什么。
令徐婉欣慰的是,爱兰越来越听她的话。
有一天,爱兰练钢琴练到一半,突然抬起头问徐婉:“老师,她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这种话,徐婉很惊讶,连忙道:“怎么会呢?爱兰很乖,大家都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程爱兰瘪了瘪嘴,“爸爸总是不回家,妈妈最近也不跟我说话了。”倒是爱兰提醒了她,如今仗打完了些日子,程参谋长也该回来了。这程公馆冷清得很。徐婉也听公馆中的佣人说起过,从前程参谋长原本纳过两位姨太太到府中,只是没过多久一个就病逝世,另一个后来也被程太太打发出去了。
徐婉笑着安慰爱兰,“爱兰,我们练一首曲子给太太听,你看这样好不好?”
程爱兰十分高兴地点头答应了。徐婉忙着教爱兰弹曲子,方婷正好省了事,只在一旁干看着。是不是笑一下,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意。
从前爱兰任性不讲理,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大人教过她道理,她其实什么都懂。
程爱兰除了钢琴课,另外还聘请了国文老师、英文老师,只不过没有留在程公馆里住。从前程爱兰不怎么听课,那两个老师那她没法子,便也懈怠了。徐婉上完钢琴课又教了爱兰识字。
爱兰长进很大,另外那两位老师惊喜不已,还特意向程太太表扬爱兰懂事了许多。徐婉就是想让程太太看到爱兰的长进,平时能多陪陪她。
那两位老师表扬爱兰的那天,徐婉就站在爱兰边上,程太太那时在客厅喝咖啡,听到她们表扬爱兰,程太太眉毛一样,抬起头笑了一声,“那太好了,真是辛苦各位老师了。”可她才说完没多久,笑容便收敛了。
爱兰原本以为她妈妈会表扬她,可程太太只顾着用勺子搅拌杯子里的咖啡去了,并没有看爱兰。
徐婉瞧见爱兰失望,又对程太太说:“爱兰这阵子练钢琴也练得很好,她还专门练了一首曲子要弹给太太听呢。”爱兰听徐婉这么说,也一眼希冀地看着程太太。
程太太看了一眼徐婉,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爱兰,“这样吗?”不过她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郑太太喊了我出门打牌,下回吧。”说着就起身出门了。
方婷在一边一声不吭,只勾着唇轻轻摇了下头。
徐婉感觉到爱兰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练了这么久应该很失望吧。程太太去了郑公馆,程爱兰那一天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样。
徐婉也觉得奇怪,从前爱兰不听话时,程太太反而跟她亲热些,一味纵容她,如今却连听一首曲子的时间都不给。
徐婉可怜爱兰,上去拉爱兰的手安慰她,“爱兰,下次太太回来了你再弹给她听,再说,参谋长也快回官邸了不是吗?”
哪知程爱兰将徐婉的手一把甩开,朝她大声吼着,“你是个骗子!我爸爸不喜欢我!现在我妈妈也不喜欢我了!骗子,出去!”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徐婉没想到爱兰会发这么大脾气,又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一时愣了一下。她原本是想帮爱兰的。
方婷原本在外面准备走了,听见争吵声又进来了,她路过徐婉时用手将她往后推,自己走到爱兰跟前嘘寒问暖:“哟,爱兰小姐,你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我来帮你擦擦。”
“出去!”程爱兰见徐婉没走,又吼了一声。方婷也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徐婉想了想还是先出去了,爱兰已经改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