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的工资并不是很高, 一个月下来也才二十几块钱。胡润生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并没有打算让徐婉请客。
徐婉也看出来了, 不过她没有戳穿,只将菜单递过去让胡润生点菜。她知道如果一味强调自己请客,胡润生便只会挑最便宜的点了。
徐婉不想这样, 胡润生这段日子这么照顾她, 也是因为他的帮助,她才这么顺利找到了工作, 还得到了第一笔薪水。虽然只是一顿饭, 怎么说也是她的一份心意,或者说是她能养活自己的证明,徐婉觉得不能省。
何况徐婉其实还有些钱的, 之前的黄金她也还留了一些。请这样一顿饭她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的座位在怡园斋二楼靠窗的地方,因为一楼还有戏台,那里一排座位沿着外侧的窗台和考里的扶手延伸过去。三楼则是包厢, 包厢和二楼的座位正好是相对着的, 往里都可以看到中间戏台上的动静, 不过三楼包厢的视-野更好些。
怡园斋每個两天都会请戏班子来唱戏, 逢年过节还会请金城最有名的几位角登台表演, 那便是整个怡园斋最热闹的时候。
今天正好有戏班子,唱的是《玉堂春》, 徐婉以前听过这出戏, 讲的是一个□□被卖给商人做妾, 却险被商人妻子谋害的故事。徐婉听着这出戏, 不禁联想起了别的,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菜都陆续端上来了,胡润生点了几道金城名菜,有美人肝、凤尾虾这些。怡园斋的金城菜全城闻名,之前他总请徐婉吃安州菜,倒是第一次正个八经请她吃正宗的金城菜。
胡润生替徐婉夹了一只虾到碗里,笑道:“快尝尝。”
徐婉原本在出神,听胡润生这么说连忙抬起头来。她突然发现他剃了胡渣之后其实和五年前没太多变化,连笑容都是一样的。
徐婉突然觉得无比亲切,好像时间倒回了几年前,那个时候她们就要订婚了。想到这,她含笑点了下头,夹起碗中的虾吃起来。
胡润生在一旁看着徐婉,介绍起金城的这几道名菜来,“金城的虾做起来和别处不一样,上白下红肉格外鲜,小婉你在安州和坤州都难得尝到。”
可徐婉的笑容却慢慢僵住了。
“怎么,不喜欢吗?”胡润生也发现了。
徐婉连忙摇头,有些尴尬:“没有。”说完,又将口中的那只凤尾虾嚼了几下,咽下去了。凤尾虾她上辈子经常吃,因为那个人就是金城人,官邸的厨子迎合他的口味,更是做得一手好的金城菜。
还去想那些做什么?
徐婉也去替胡润生布菜,笑着道:“这里的菜味道真是地道。”徐婉说着突然想喝酒,又让跑堂拿了酒过来,“润生哥,今天是我第一次领到薪水,所以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胡润生有些惊讶,问:“小婉,你也会喝酒?”
“会一点。”徐婉替自己和胡润生斟酒,然后举起酒杯笑着和他碰杯,“润生哥,我敬你。”说完,便仰头喝了下去。
她曾经做舞女的时候没有少喝过酒,不过那时是被人灌酒,喝得不情不愿,这样痛快地喝酒时头一回。
只是徐婉其实并不擅长,喝得一急便呛到了。胡润生刚准备喝,连忙站起来走到徐婉背后替她拍背。见她稍微好些了,他笑着埋怨了一句,“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
徐婉有些狼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唱到一半的《玉堂春》嘎然而止。紧接着听到戏台上的铜锣被扔在地上,脆的一声响后,有人骂道:“他妈唱什么《玉堂春》,是存心让我们长官不痛快是吗?”
“怎么了?”二楼吃饭的人听见声响问跑堂,纷纷站起来。
跑堂的也有些懵了,放下手里托盘往围栏那里看。
徐婉原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这出《玉堂春》总让她想起别的,便也和胡润生跟着人群走到围栏边去。
只见几个身穿淮军军装的士兵将戏台上的锣鼓往台下仍,怡园斋管事的也赶来了,不知是什么情形,但知道这些当兵的不好惹,只好在一旁打圆场,“消消气,消消气,几位爷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那几个士兵刚要下去,有一个小生装扮的人却站了出来,拦住那几人的去路:“敢问几位爷,《玉堂春》是旦角名戏,在这怡园斋里也不是唱的第一场,从前可以为什么今天就唱不得了?”
哪只他刚说完,就被一个士兵揪着衣襟拉了起来,“我们长官就在楼上,你再说一遍试试。”
可那个小生无所畏惧,竟吼了出来:“有什么不敢说!我还是那句话,从前唱的为何今天就唱不得,难道是有谁心虚吗?!”
只见那几个士兵抬头看了一眼,像是得了什么令一样,将那个小生扔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徐婉抬头往三楼看去,才发现程斌正往包厢里走。
胡润生也看见了,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听人说,他那个疯掉的姨太太从前就是这个戏班子的。”
怪不得程斌会心虚,徐婉又往三楼看去,程斌已经进包厢了,他那个包厢的阳台上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