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语班里,人数渐渐固定下来。
最后一排的男孩子鹿祁连, 瘦削, 爱脸红,但长得清秀, 总在所有人走后, 请教简嘉语法。
因为他实在是不开窍,没有一星半点学习语言的天赋。
简嘉想起他从没说过来学法语的原因,今天, 小小地好奇了下, 撑着桌子, 在纠正他第十三遍发音后, 笑问他:
“鹿同学,你为什么学法语?”
她教的心力交瘁。
鹿祁连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拿出来, 上面,屏幕是个年轻俏丽的女生,五官分明。
他更害羞了:“我女朋友以后想去法国留学,我也想学一点。”
但他今天明显状态不是很好,东摇西晃,鹿祁连感冒了, 鼻音重, 简嘉在最基本的关怀后, 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鹿祁连却低声说:“不能, 我有客人。”
简嘉愣一下, 不知怎么接话, 轻轻扫他几眼。
两人一起从大楼出来时,冷冷的空气直打脸,发疼,这个时候,九点四十二分。
手机上,陈清焰的来电闪烁。
还有几个未接来电没来得及看,教学时,她总是调成静音。
“往南看,打着车灯的那辆,我在这边等你,抓紧。”陈清焰在不远处的停车位看到了她,他刚到两分钟,一路上,拨了五六个电话。
简嘉忙跟鹿祁连告别,跑过去,吐出茫茫白气,看着陈清焰的那辆雷克萨斯,他摇下车窗:
“发什么呆,上来。”
车里,暖气烘人,陈清焰倾身过来,她一哆嗦,没敢动,他只是快速帮还在搓手摸脸的自己系上安全带。
“以后,手机调振动。”他掉了个头,往103方向去的。
简嘉没在意这个,胸口里扑通跳几下,在叠叠重重的心思里,问:“您怎么来接我了?我自己可以坐地铁回去。”
陈清焰不说话。
这算什么?
简嘉有些日子没见到他,她忙着挣钱。
他不愿意说话,她没办法,想起手机那没来得及看的未接来电,刚低头,陈清焰开口:
“你让我等很久了。”
“对不起,您几点到的?”简嘉猜他眼睛里有冤情,还有火气。
但其实,他漠然如常。
“不是这个。”陈清焰左拐,手表闪射出一道光芒。
轮到简嘉沉默,她觉得不对,即使是恋爱也不能这个样子的,没有这样的道理,冷冰冰地说话,偶尔笑,好像,只有那个下雨的夜晚是热的。
简嘉在自己的柔情和欲望里,很抵御。
他开着车,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忽然,闲出一只手,去抓她的手。
柔软,指尖微凉。
简嘉心里顿时有无数只尾巴着火的小猫咪乱窜,想扑火,又怪火焰美丽。
他也不说话。
断续一路。
两人在车内晦暗不明的灯光里,肌肤碰触,复又分开,直到熟悉的103在眼前,简嘉清醒过来,陈清焰告诉她:
“你妈妈在急诊,不过,我去接你时已经脱离了危险,周琼打的120。”
简嘉顿时要慌,陈清焰却只是再提醒她一遍:“程程,以后手机记得不要静音。”
他把人带进去,简母已经在输液。
走廊里,陈清焰和周琼简单沟通几句,给她叫车,看时间晚了,记下车牌号,并嘱咐记得到家报平安。
周琼对陈清焰的好感在熵增,回温了。
她怕打扰简嘉,把今晚发生的一切编辑成文字,发过去。
这个病,一般复发就有病人擅自停药的原因,简母担心副作用,犹豫着,在感觉尚可时擅自停了,加上雪天出门去菜市场受了次风寒。
简母一脸羞愧地对着女儿。
半小时后,等妈妈睡下,简嘉从病房出来,她浑身虚脱地靠着墙壁,想蹲下。
陈清焰是五分钟后过来的,他把她扶起来,低头挑眉:“程程?”
简嘉眼睛微红,湿湿的小脸上,睫毛因为太长的缘故拧结到一处,眨动时,他看出她的恐惧,像一只发抖的羊羔。
他把她带回办公室,倒水,从挂着的大衣口袋里找手帕,简嘉一直红着眼看陈清焰,等他靠近,低声说:
“谢谢您。”
她无比感激他,而且,需要他。
他的气息稳重强大,镇定地,平静地,替她处理好一切让她觉得惶惶不安的意外。
简嘉忘记,他是医生,见惯生死,也足够冷静和从容,对得起他的专业素养。
“你妈妈问题不大,别担心。”陈清焰摸摸她的脸,拿手帕擦了几下,动作很轻。
目光中是鼓励,他扬起眉毛意在等她的反应。
简嘉回视,克制不住对他的温柔,忽然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腰带的位置,有点凉,像那晚。
陈清焰目光低滑,笑了一下,到底是小女孩,他对她有种奇异的怜悯。
潜意识里,记起她其实比他小了十年。
他读大学时,她真的只还是个小学生,戴红领巾,穿校服,扎马尾,学校文艺演出时被涂抹得花花绿绿,表情又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