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涤非整理下思绪,事实上, 一旦触动记忆阀门, 她向来都有刮骨般的清醒和痛感。
电话拨回去:“你想做什么?”
这个号码,经年未变。
“只是想问候一下。”
周涤非捏碎了玫瑰花瓣, 非常冷酷:“不需要,我很好。”
“他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你也很好?”
两人的对话以一种奇异的和谐进行着,彼此清淡, 但没有任何想要撕破脸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 就不要提他。”周涤非熬着眼,被玫瑰刺伤,她的黑裙与花同色几乎。
“好, 我不提他, 我的意思是, 既然你们愿意断的这么彻底, 你可以考虑我,别人能给的,我同样给得起。”
孩子一样的天真和毒辣, 两者都毫无掩饰。
周涤非的脸,一下枯萎哀伤:“我说过, 我不会祸害你们任何一个人。”
“我想要你, 我不在乎。”那头在短暂沉默后, 眼睛里, 突然燃起怒火, 她以为她是谁呢?不祸害任何一个人?还是她不够清楚,她已经“祸害”了每一个人?
玫瑰花瓣,落了一地,玫瑰是周涤非最热爱的花卉,热烈,饱满,大家本来都以为这样神秘忧伤气质的婚纱设计师,是喜欢百合一类,相反,她有种弱到谷底而反弹回来的爆裂式情感。
只有玫瑰可以承载,而且,一定是开到近黑的玫瑰。
世界本来就是一团漆黑而又浓烈的绝望。
“我只想你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一件事。”对方的口气宛如影子,又如人偶。
周涤非默然很久,强压住那股情绪,忍住的,是没出口的话:
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杀死一个人?
然而,又只是嘲弄且虚弱地一笑,她挂了电话。
一夜过后,简嘉的痛经痊愈。
陈清焰在香港的日程扫尾,忙于各种表格、总结、归档。他不让简嘉回去,学校里,重要的事情,只剩毕业典礼、拍照、散伙,再往后,最重要的是六月间的婚礼。
晚上,两人没一起吃饭,陈清焰有个应酬,进门洗漱后,他拿毛巾揉着头发,看向伏在桌案读书的简嘉,她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几分钟后,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推按在大床,“我教你用卫生棉条。”
简嘉惊呆了。
“我不……”太亲密了,她根本没办法想象那一幕。
这种冲击波是无与伦比的。
陈清焰清冷的眼睛里,幽幽的,他觉得程程惊慌失措的样子太逗,好像,他说要把她按到马桶里一样。
“陈医生,你怎么会?”简嘉忽然警觉,她又绷紧了。
陈清焰继续揉着自己的头发,他其实不爱用吹风机,手一伸,捏了颗她放在桌子上的糖果,剥到嘴里。
“我不会,但我看一遍教程就会了。”
说完,眼睛里露出淡淡的揶揄,意思是你很蠢。
快要离港,心情莫名,陈清焰漫不经心含着糖,他穿真丝睡衣,性感,幽暗,沉沉坐在那,像一朵黑色大丽花,不可否认,他是那种又英俊又漂亮的男人。
简嘉悄悄窥他两眼:陈医生懒如一头优雅的豹子,似乎只要眼波一动,全世界都跟着悠悠荡荡。
“我想回去。”她确定他刚才只是发神经撩自己一下,回到桌子旁。
“再等我两天,一起走。”他不是在跟她商量,是要求。
简嘉合上书:“不,我要先走,陈医生,你有工作可是我在这里没有。”
陈清焰却问她:“想做老师吗?”
简嘉摇摇头:“没感觉,我喜欢数字。”
“那做数学老师呢?”
“我的证只能教英语。”简嘉对当老师,实在太寡淡。
教师资格证是为她妈妈考的,陈清焰知道,他自己够辛苦,尽管享受其中的风险与挑战,但他不希望简嘉进事务所,那意味着,她也要忙成陀螺,孩子的教育呢?
陈清焰被自己骇一下,孩子,这是他三十余年为人生涯中第一次想到的物种。
“我订好机票了。”简嘉站起来,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两天,两人维持着非常平静的相处。
但她压抑,是那种随时随地可以被击中的压抑。
他到底见的谁?以后还会吗?是不是会随时随地可以把自己丢弃?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简嘉有点心慌,衣服丢到行李箱外,是陈清焰帮她重新捡到该放的位置。
但他没吭声。
房里只剩拉链活动的声音,简嘉忽然“哎”一声,她垂下的头发,缠住了。
两人不约而同记起不算相识的第一次碰面,她的长发,他的纽扣。
陈清焰伸出手,耐心的,帮她一点一点解开,防止她再次简单粗暴,一把薅断。
“我们一起走,把票退了。”他抬起她的脸,把头发给往后拢。
简嘉眼睛微微泛红,还是摇头。
小白兔总是十分倔强的,哪怕风雨飘摇。
陈清焰静默地盯了她几秒,随后,把她揽过来,嘴唇在额间轻轻摩挲:
“不可以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