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焰看着对方的眼睛:“我和程程结过婚, 但我做错事情, 我们离婚了。”
仔细算,这是他人生磨盘上在最短时间内毁的最彻底的一件事,只能俯拾碎片, 用心灵的工具去孤注修补。
简慎行反应不大,有那么一瞬,觉得可惜,对于那个乖巧温柔的陌生女儿。他始终对程程没有强烈的感情,尽管, 她讨人喜欢,这样的情绪掩饰不住,是长年累月的一种惯性。
“那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简慎行淡淡表态,他记起简嘉的一次文艺演出,那双漂亮眼睛在台上热切寻找自己身影的一幕,像烫牛奶洒了。
满世界都是孩子纯洁炽烈的白目光。
不过,简慎行的态度和陈清焰所想, 吻合了。那张光盘里, 出现过简嘉、外祖父母、同学,以及时不时响起的简母的画外音,但简慎行没有出现过一次。
日记里,却经常有简慎行。
“我来姥姥家一周了, 妈妈每天和我打电话, 但爸爸一次没有, 我今天非常高兴捉到一只罕见的巨翅蝴蝶, 告诉了他,可是爸爸冷淡地告诉我他在忙,我觉得心里酸酸的,没办法,我的爸爸总是很忙。”
“今天外公的老朋友来了,夸我字有骨力,又夸爸爸妈妈培养的好,真是让父母骄傲的好孩子,但那个爷爷不知道,爸爸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让他骄傲的地方,不过呢,爸爸的字才是真好,我真希望他能给我指点一下,我相信,我会取得更大进步!”
“唉,我有点想爸爸了,但他肯定不想我,我知道,我今天唯一不高兴的是我发现自己有点晒黑了,那不行,爸爸别嫌弃我变丑。”
柳体字的反面,是小简嘉孜孜不倦地试图让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开出一朵玫瑰。
“你不疼爱程程。”陈清焰依旧看着简慎行的眼睛。
简慎行露出文人特有的那种笑,有点凉薄,又有点傲气,或者说,是三分含情,七分冷淡:
“怎么算疼爱她?我工作很忙,她有人照顾,我也没缺她的教育开销。”
他这辈子,感情最强烈的点在于跟最爱的女人偷情,那女人虚荣、幼稚、没有任何脑子,但像刻花玻璃般美丽。
简单说,俗气到极致,有种愚蠢懦弱的纯真,是不入流的货色,被富养长大,在家里生意失败前爱上穷小子,但又忍受不了贫穷,最终嫁给富人。
但简慎行爱她,她早早生过孩子的肚子,像丝绒,肤浅张扬地一点不像个做母亲的,其实,两人在这方面,也是一路货色,因为他也从没真正像过一个父亲。
正直、高尚的女人谁想爱谁爱去,他不爱,但简慎行又看不起她,他大半辈子在这样一种蔑视对方却又深爱的折磨里度过。刚上班时,领导批评他的公文写得像情书。但动人的句子,她从来没看懂过只会笑得花枝乱颤,嘲笑他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但在某些方面,两人又是如此臭味相投。
爱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他升迁,疯狂敛钱,已经说不清是想要拼命洗刷曾经的卑微龃龉,还是为了满足她永远填不满的物欲让她高兴,也许,二者兼具。
简慎行是可悲又可怜的当代于连、盖茨比、□□奇异混合体,这大概是他年轻时文学理想的最好践行。
寥寥对话,结束后,陈清焰从监狱走出来,对方没有多余的话,也没任何兴趣问自己女儿和丈夫到底是怎么结婚、怎么离婚,他表现的像个局外人。
简慎行的悔意,只在某一刻,是真实的,但过去了又随时间消失,像水没在水中一样了无痕迹。
陈清焰在一路沉默中,撑着伞,回到103。到了晚上,对着光盘,变得更加沉默。
南城反常,表现得像梅雨季节的南方,潮湿、黏糊。简嘉觉得高跟鞋都缠脚,她刚从新方向回来,被姚丽轰炸:
“把办公室会议纪要以及底下部门送来的总结资料汇总一下,最近要迎接检查。”
一个高级财务,要学会如何合理避税,在税务稽查前。至于事后,怎么用政策证明公司没问题,更是考验财务人员才能的战场。简嘉被姚丽派去跟财务总监各种打杂学习,对方语速超快,简嘉从觉得自己需要一支录音笔,到在小本子上飞快记关键词,没用多少时间。
她能屈能伸,前一刻,是高级助理一样的麻利,这一刻,又像第一天上班的小蟹跑断腿,最后,去处理英文邮件。
忙完后,lizyy突然约她喝茶,简嘉委婉拒绝,不为别的,她没有大小姐这种琥珀一样的闲暇时间。
所以,lizyy在和自己相亲认识、已经吃过三顿饭、十分有好感的的房地产商许远说起这件事时,一耸肩,意思没约出来。
Lizyy对许远感兴趣,但许远明显对简嘉更感兴趣,这让她不爽。但眼前男人,却告诉自己:
“我们两家是世仇,这是秘密,能帮我保守吗?”
年轻的女孩子差点把咖啡吐出来,她睁大眼:“商战剧?”lizyy只觉得搞笑,她是娇小姐,脾气大,但脑子不大够用,莫名的,很像母亲,又没有妹妹的那种恶,许远看着眼前人有了这种怪异想法。
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