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无栾的耐心一向不错,意识到身边的同伴似在沉思,便一语不发地在旁边等候。
孟瑾棠若有所思道:“也不晓得当初发生了什么?”
檀无栾难得开口:“我知道一些。”
孟瑾棠带点讶异地看着檀无栾——以对方的好奇心,居然会对建京秘闻有了解,实在是一件挺罕见的事。
檀无栾想了想,道:“家母……应当是江湖人。”
她略提了几句,说当年父母性格颇有豪侠脱略之气,当日建京忽生变故,街巷中似乎凭空出现了无数流匪,当即拿起棍棒刀枪抵御,但敌人的数量超过了预估,最终在拼斗中意外亡故。
孟瑾棠算了下时间——十多年前,大约就是都婆国派人前来寻找寒魄珠的那次。
而西苑就在建京郊外不远处。
当日的动荡牵涉极广,整个城内没有几户人家免受池鱼之殃,据北陵侯所说,十多年前的某个晚上,大批身怀武艺之人混入建京,在城内肆意劫掠,他们轻功高超,□□越户如入无人之境,等本地护卫反应过来时,城内的砍杀声已然响成一片。
那一夜死伤无数,受到波及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百姓,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外族人士跟中原本地的武人。
许多本地的官宦世家都遭到了洗劫,亲族子弟也有折损,后来沟通的时候,都婆国那边递过来话,说他们只是为了找回祖先之物,才跑到建京附近转悠了一圈,所有的战斗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大夏这边的说法,却表示战火都是对方主动引起,他们是被迫防御。
都婆国自然不认,说那些胡作非为的都是中原武人,只是大夏这边不愿承担责任,才拿他们当替罪羊。
两边各执一词,同时指证对方说谎,不过都婆国当年乃是悄然潜入,所以这次冲突也就不曾被公开,加上冲突又局限在建京之内,发成跟结束都一样得迅速,竟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
当日真相如何,至今依旧众说纷纭,不过在此事之后,许多正道门派终于意识到了,倘若建京一直缺乏足够的力量守卫,会是一件多么可怕之事。
随便一群武功不错的人,都能跑到都城中烧杀抢掠一番,他们可以混入百姓之中,让本地守卫难以尽情反击,也是在此事时候,护国寺加强了跟皇城的联络,天下阁也开始不断扩张势力。
在北陵侯叙述的同时,那些茶馆中的人也在嘀咕抱怨,说近年来还好些,他们父母辈年轻时候,常听说有外面的人捉了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去,瞧一瞧骨骼经络生得如何,资质寻常的就卖做奴婢,资质出色的则收归门下,充当徒弟使唤。
当然这都是普通江湖人的做派,像那些名门大派,不必如此费事,瞧上了谁,直接让家里人把小孩子送去就是,比如北陵侯檀无栾。
孟瑾棠听出来了,建京本地居民,对江湖中人委实没什么好感。
檀无栾听到这里,微微摇头:“师父并不曾使唤我,也没有威逼旁人将孩子交给他作徒弟。”
孟瑾棠一本正经:“鱼叟前辈人品高洁,行事光风霁月,二位师慈徒孝,这些外间传言么,自然不可相信。”
檀无栾怀疑地看了眼寒山掌门——对方出门前不但换了套低调的书生装,还带了兜帽,旁人很难瞧清她的神情。
不过依着北陵侯与对方数不清的对弈经验看,应该是端然中带着一丝促狭。
听着茶馆客人的话题越来越发散,孟瑾棠没在逗留下去,一提缰绳,再度策马前行。
*
白枫坞建在半山腰上的山坳之中,造型古朴典雅,属于石料跟木材的混合型建筑。
四周花木合抱,又引入了山泉,风景明静秀美,非常适合武林人士在此清修,檀无栾没多客套,直接将寒山掌门带去了自己的书房。
孟瑾棠踏入书房之中,抬头环顾四周,周围的装饰颇具匠心,字画摆件显然都是名家手笔,笑问:“这是檀侯布置的?”
檀无栾回答:“是师父让人布置的。”
鱼叟对自己的徒弟十分了解,怀疑若是没人帮她装潢的话,对方凭借武林人士强悍的生命力,能直接窝在石洞当中打地铺。
檀无栾打开暗室的大门,点了火折子往里走——因为主人时不时就会离开此地,有时是去建京,有时是去水云别府,白枫坞内必要有个安全之地来存放贵重物品,当然哪怕檀无栾每日就在家中待着,偌大的山坞,也难以看护周全,房内设有机关实在不算稀奇之时。
檀无栾:“矿材一类的资料都在此,可以按类检索。”
在迈出武道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后,孟瑾棠看人跟以往便有了不同,檀无栾本人的心境与武道十分贴合,虽然沉默,却足够坦荡,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孟瑾棠没隐瞒目的,直言自己是要过来查找五蕴砂的资料,但话音方落,檀无栾便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暗室中无风,火光如豆,安安静静地亮着。
暖色的光映在檀无栾的眼里,像是天光倒映湖面——对方的情绪变化不多,孟瑾棠又是江湖宗师,迅速捕捉到了檀无栾那缕发自内心的强烈讶异之情。
孟瑾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