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嘈杂一片,时不时还会传来数声压抑的哭喊。
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正提着狼牙棒,在舱内行走。
他身边还带着一群穿着短打的小弟,每一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颤声央求道:“诸位壮士可是嫌弃船资不足么?小人愿意奉上黄金一百两,只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看那些人不说话,又道,“如今查得严,若是出了事,各位都是道上闻名的好汉,也不好开交。”
一个抓着一对柳叶刀的船娘笑道:“若是果然查得严,老爷还敢雇咱们上路么?”
边上的年轻水手也附和道:“过不多久就要下雨,到时候水一冲,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便是有人问上门来,咱们只咬死了是出了意外,无凭无据的,旁人难道能去问龙王爷,今晚上发生了什么不成?”
这位水手长着一张憨厚的脸,说话的口气也不凶蛮,但他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船舱内出了那中年男子本人之外,还有他的妻儿老小,几个年轻的侄儿,还有就是随在船上的仆婢小厮,这些小厮们倒挺人高马壮,真要捉对厮打,未必不能给那些水手们造成严重伤害,但如今却一个个满身酒气地呼呼大睡,莫说动手反抗,就是有人砍他们一刀,都未必能够清醒。
那位中年男子沉默半晌,幽幽道:“一行当有一行当的规矩,各位都是梁河帮中的好汉,欺侮咱们这样的寻常百姓,难免为天下英雄所不齿!”
刀疤脸的男人哈哈大笑:“周老
爷,你倒也是懂行之人。”摇摇头,“都说是江湖规矩,你们一不是江湖人,二么,也没什么江湖上的门路,莫说没人知道老子都做过些什么,便是被人晓得了,只消说你几句为富不仁,便也无人肯替你张目。”
说罢一挥手,立刻便有手下的水手走过去,把周老爷自舱内替出去,按着后脑浸入水中。
周老爷不住挣扎,大叫:“好汉,好汉,手下留情!小人其实藏了点好东西,若是……咕噜噜……”
他话没说完,就被摁进河里,如是者三,开始还不断呛水咳嗽,到了最后,浑身上下已经软得像是一条快死的鱼,只剩瘫倒在甲板上的力气。
到了这时,那刀疤脸的男人才悠悠道:“慢着,先听听周老爷想说些什么。”
周老爷嗓子疼痛,却不敢抱怨,低声道:“商人消息灵通,西边最近有一场大热闹,小人千里迢迢过去,自然是为了挣点好处。”
刀疤脸笑:“你若还是东拉西扯,我立刻便砍下你的脑袋。”给了边上水手一个眼神,不等周老爷说话,再次提起他的脑袋,开始往水里按。
那水手吃的就是水上的饭,虽然这艘客船一直在风里晃晃悠悠的,每一步依旧踩得极其稳当,但不知为何,却忽然咚的一声,脑壳朝地栽倒在地面上,摔了个马趴。
身为梁河帮的水手,他便是杀人时都不会不好意思,如今却闹了个脸红,急急忙忙地从甲板上一挺身跃起,但还没站稳,就再一次摔倒。
刀疤脸皱眉:“你鞋子上是有油么?”
水手看老大生气,神色也张皇起来:“我,我也不晓得。”
他回想方才的场景,居然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下盘功夫不稳,才一脚踩歪,还是甲板太滑,才没能受住力。
这一回,水手没敢鲤鱼打挺,而是老老实实地爬了起来,动作不但不利落,简直谨慎到了迟缓的地步。
但是依旧没用,他刚刚站起身,就第三次哐当倒地,摔倒的声响震得整艘船都晃了一晃。
刀疤脸豁然站起,盯着远处的河面,厉声:“是有哪位好汉,在跟咱们梁河帮为难么?”
话音出口,边上的水手们也纷纷燃起火把,将水面照的亮若白昼。
水边只有芦苇摇曳,刀疤脸眯着眼去看,看见一团藏在草丛中的黑影,目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扬手发了枚钢镖过去,片刻后只听得嘎的一声,一只水鸟扑着翅膀飞了出来,一溜烟远遁而去,只在河上留下几根羽毛。
另一位水手松了口气,猜测道:“许是老十二刚刚喝多了酒,这才站不稳当。”
老十二连忙摇头:“我晓得今天有事,从早上开始,便一口酒也不曾喝过!”
刀疤脸皱眉,忽然打了声呼哨,六个脑袋便从水底下钻了出来。
——这是他们事前埋伏下的暗哨,避免船上的肥羊想跳水逃走。
刀疤脸莫名安心了些,问道:“你们方才……”
他没能把话说完,不是有人阻止,而是借着火把上的光,看清了水面上飘着的六个脑袋如今的样子。
这些人浑身上下都被水彻底打湿,头发上沾着水草,双目无神,脸色白而浮肿,就像是泡久了水的死猪肉。
刀疤脸感觉一口凉气从心底泛上来,向身边的兄弟道:“……老七,你去瞧瞧老十八他们。”
被称作老七的汉子面色陡然煞白,他既不敢过去,又不敢不听大哥的吩咐,只得一寸寸挪了过去,伸手去探兄弟们的鼻息。
——其实刀疤脸心里明白,这其实已是不必探了,他在江湖上跑了那么就,一个人究竟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