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上,正在抽烟。他神情冷漠,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换了谁,被个女人想把个野种栽到自己头上,心情都好不起来。
柳韵诗扶着门框凝视着他。
在这个房子里,她喊他一声“叔叔”,实则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柳韵诗明白,等她离开御园,她的整个人生,都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柳韵诗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下楼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在她想清楚之前,她就已经走到了原振的跟前。
原振撩起眼皮,看到柳韵诗微微垂首站在沙发旁。她人纤细秀美,这样微垂脖颈,看比平时更柔弱无依。
雪白的脸颊上,红肿的五指印格外清晰刺眼。
原振微微蹙眉:“你妈又打你了?”
从原振放过话之后,柳兰茜已经很久没敢打过柳韵诗了,偶尔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拧她几下,青肿的地方都是女孩子不轻易示人的地方,柳韵诗也不会特意去给别人看。
听见原振问话,柳韵诗点点头,眼泪落了下来。
“叔叔,我们……您……”她轻声问,“您能原谅我妈妈吗?”
这说的当然不是柳兰茜打她的事,原振“呵”了一声,哂笑:“她配吗?”
三个字碾碎了柳韵诗最后一点奢望。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在柳兰茜干出这种事情后,居然还敢来乞求原振的原谅。
“对不起……”她喃喃地说完,咬住嘴唇,力求不要在原振面前再说什么可笑的话了。
但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有一滴掉落在原振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上。
原振盯着那滴泪珠看了两秒,抬眼看了柳韵诗一会儿,开口:“手机带了吗?”
柳韵诗茫然。原振伸出手,不耐烦地招了两下。
柳韵诗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违抗,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到他手上。
原振把烟咬在嘴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扫了柳韵诗的码,操作了一下,站起来把手机递到柳韵诗跟前。
柳韵诗接过来,凝目一看,忽然呆住。
原振给她转了十万块钱。
原振弯腰,在烟灰缸上弹弹烟灰,站起来,看着柳韵诗。
“好好学习,保持住。别走你妈的路,不是什么好路。”原振吸了口烟,侧头把白烟喷出去,瞥了眼柳韵诗,“你跟她不一样。”
柳韵诗终于抬起眼睛,跟原振的视线碰触。
原振也看着她。
在这个房子里,在原嫣、柳兰茜、阿姨、保洁、厨师和司机都不知道的时候,原振和柳韵诗,发生过很多次接触。
她常常学习到半夜,会自己在厨房弄个夜宵。有时候烤个吐司,热个牛奶,有时候煮个馄饨,下个面。
他这两年胃渐渐不好,喝了酒,常常夜里会不舒服,需要吃点东西温温胃。
厨房是他们俩交集最多的地方。
每当这样相遇,柳韵诗自然便承担起为他做夜宵的责任。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们会闲聊两句。年长的男人人生经验丰富,漫不经心的随口所说,对少女来说都是人生箴言。
点点滴滴的,填补她人生里的一块空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柳韵诗开始觉得同龄的男孩子幼稚。他们天真、傻气、多变,完全没有定型。他们只是男孩子,离成长为男人还相去甚远。
在柳韵诗心里,男人首先应该沉稳,可靠,说出的话、作出的承诺,都让人心里踏实。在他身边便会感到有依靠,有安全感。
男人该有气势,这气势不是凭空来的,是丰厚的身家支撑,长期在上位养出的气场。叫人怕,叫人畏,也叫人心折。
男人应该有着奇特的魅力。那是阅尽千帆后的冷静从容,洞悉人生。
柳韵诗有时候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会恍然惊觉,所有这些描述,其实都是在描述一个特定的男人。
她忍不住回头,便能看到那个男人坐在厨房的小餐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仿佛看破了那些被她深藏在心里,自己都不敢去想、不敢面对的荒唐的念头。
但原振从来不揭破。
他只是抱着手臂坐在小餐桌后,含笑看着柳韵诗腰肢窈窕、肩膀单薄,在灶台前为他忙碌。偶尔回头偷瞥他一眼,会被他看得局促不安、紧张慌乱。
很有趣。
那点悄无声息的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的变化,柳韵诗连想都不敢想,根本无法去面对。
原振阅尽千帆,对小女孩的所思所想看得透透亮亮。
但毕竟原嫣也还住在这里,毕竟柳韵诗和原嫣同龄,原嫣也待她亲善。
原振什么都没做——也还知道要点脸。
但,那些微微温热的空气,女孩子的局促慌乱,男人似笑非笑了然的眼神,确确实实的都存在过,抹杀不了。
所以原振要赶走柳兰茜母女的这当口,看到柳韵诗的眼泪,依然还会对她有一分怜惜。
这一分怜惜,打破了柳韵诗最后的心防。
心头的迷雾被破开,那些压在心里的荒唐冲破了枷锁,柳韵诗睫毛微颤,在这一刻头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