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
送嫁队伍从东直门而出,一辆朱红马车内,大格格手抱着内廷紧赶出来的画卷,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脸上带着些笑意。
烟柳原本心里有些紧张,瞧见大格格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放下了心里的不安:“格格,咱们这去蒙古得赶多久的路啊?”
大格格笑道:“得看怎么赶路了,若是紧赶着,**天也就到了;若是不着急,半个月也差不多了。”
“那似乎还不远。”
烟柳年纪小,一张圆脸,笑起来带着几分稚气,“奴婢还以为得赶好几个月的路呢,那可真挨不住。”
如今即便是官道也是崎岖不平,马车再平稳,也是颠簸不已,身子骨弱的,连赶路都撑不住。
大格格微微颔首:“可不是,蒙古离京城本来也就不远。”
被安妃、博贵人熏陶了好几年,大格格早已不是以前那种养在深闺,什么也不知的小姑娘,路况,蒙古风情习俗,她不敢说能比得上朝廷大臣,可比起寻常八旗子弟,吊打毫无难度。
大格格心想,若非如此,大清何必和蒙古时代联姻?
她微微掀起帘子,朝外看去,想再看一眼这个住了十几年却不过匆匆看过几眼的京城。
旁边的奶嬷嬷瞧见此状,刚要开口挑剔,烟柳扫过来一眼,那丝毫不带和气的眼神,叫奶嬷嬷瞬间不敢吭声了。
“京城可真繁荣热闹。”
大格格赞叹道。
烟柳笑嘻嘻:“格格,听说蒙古那边也热闹得很,到处都是牛羊,咱们秋冬可有的是牛羊肉吃了”
嬉笑声传出马车。
骑马伴随马车左右的胤禛、胤福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刚打完胜仗,裕亲王福全以火器破了噶尔丹的驼城,虽说葛尔丹逃窜了,可裕亲王已经派兵追击噶尔丹,他有八成把握能生擒噶尔丹,凯旋回京。
可没想到,刚回到营帐,福全就收到这么个震撼的消息。
保泰战战兢兢,“回将军的话,是佟都统。”
竟然是佟国纲!
裕亲王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佟国纲统率的是汉军火器营。
他这人脾气刚直,却是带兵打仗的好手,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裕亲王瞥见儿子欲言又止的神色,立刻训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佟大人什么人,怎么就这么死了?他身旁难道没有亲兵?!”
“佟大人是被火器打中头部死的,”
保泰本来心里就畏惧自己阿玛,此时见阿玛没了好脸色,更是不敢遮掩,“他、他是为护着大阿哥才没的。”
裕亲王到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
佟国纲本不该死,他这种老将,又是带惯火器营的人,哪里不知道沙场上刀剑无眼。
身旁亲兵荣辱又都系于他一身,便是死也不会让佟国纲出什么差池。
可谁让大阿哥也在。
裕亲王闭了闭眼睛,“本将记得,大阿哥本将临走前吩咐他去督粮,怎么会受袭?”
督粮是个肥差。
裕亲王可谓是为大阿哥操坏了心。
又要让大阿哥有功劳,又要让大阿哥不能出什么差池,督粮官就是个最好的差事,身处大后方,除非是前面兵败如山倒,否则大阿哥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出问题。
而且,只要大阿哥什么也不做,让手下人照规矩办事,等这场仗打完,论功行赏,大阿哥怎么也得封个贝勒。
裕亲王给大阿哥什么都想周全了。
连自己儿子保泰都安排去盯着大阿哥。
可千算万算,哪里算得上,大阿哥此人好大喜功,哪里坐得住,督粮官这差事他一点儿也不放在眼里。
前面裕亲王想出计策,对付噶尔丹的驼城,后面大阿哥就坐不住了,非要跟随佟大人上阵杀敌。
佟国纲估计也是想着让大阿哥顺点儿功劳的念头,便许了,哪曾想对面瞧见佟国纲护着大阿哥,便知道大阿哥身份不同凡响,噶尔丹也打了生擒大阿哥的念头,调了一波精兵去打,沙场上刀剑无眼,佟国纲为了救大阿哥,自然就牺牲了。
裕亲王弄明白来龙去脉后,气得脸都红了。
他看向保泰,要不是这是自己儿子,裕亲王都想叫人拉出去砍了!
保泰也吓坏了,缩着头。
“佟大人的尸身呢!”
裕亲王气得三尸神暴跳。
保泰忙道:“大阿哥已经命人收殓起来了。”
保泰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哭嚎声。
裕亲王脸一沉,掀开营帐就要让人将喧闹兵营的人拉下去,却瞧见明珠、索额图和彭春等人同大阿哥都抹着眼泪,几个亲兵抬着一个棺材。
“皇伯,葛尔丹奸诈,偷袭我等,佟大人殉了。”
大阿哥抹着眼泪,嚎啕大哭道。
佟国纲此人很得人心,平日里也是身先士卒。
此时听闻他牺牲,兵营一下哭声四起。
裕亲王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珠。
明珠也抹着眼泪,老泪纵横,“将军,此事应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