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怀愫/文
谢玄蹲在树上, 鬼面娃娃就停在他的面门前, 看他一无所觉, 咧开红口大笑。
谢玄既听不见也看不见, 目光穿过鬼面娃娃的身体,盯着小院, 鬼娃还是小儿心性,颇觉有趣,绕着谢玄转了好几圈,见他神魂强健, 心中欢喜。
啃这人一口, 它就能再长大一些了, 原来那个小身子就不要了, 让金道士再找人给它捏个大一些的身体。
它又转一圈, 想找个容易下嘴的地方,一抬头,就见着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满含雾色,正牢牢盯住它。
瓷娃娃有些犹豫, 还想退后一步, 看看这眼睛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法术。
它是阴物, 才刚降生便被拘在瓷器身体中,只是粗通七情,却也瞧得出来这双眼睛对树上的人十分关切。
可却只能看着。
瓷娃娃咧嘴大笑,咯咯哝哝作小儿语, 似是在嘲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越是着急,它就越是得意洋洋。
终于选好了要下嘴的部位,张开嘴巴扑过去,还没碰到谢玄的身体,一团火光在它身上炸开。
炸得它捂眼乱叫,再抬头看时,只见那人的元神灼灼似火烧燃,通身被金光笼罩其间,要不是它退得快,就把它整个炸裂了。
鬼面娃娃本是阴物,被这至阳的光束一射,魂魄似被火烤,飞也似的逃回瓷器身体中去。
金道士放出他养了许多年的“乖儿子”,只等着他儿子把那个与他作对的人揪出来,正起香念咒,催它赶紧把人抓住。
堂前一阵阴风刮过,忽然听见一声脆响,供在锦匣中的瓷娃娃裂开了一道口子,瓷娃娃的一只眼睛里,流出浓浓污血。
金道士一下扔掉香,捧起他的宝贝儿:“乖儿,这是怎么了?哪个心狠手黑的这样待你。”
瓷娃娃便是承载它魂魄的器皿,身体裂开一个口子,就是魂魄受了损伤,那人竟能坏了瓷娃一只眼。
金道士赶紧点上香油蜡烛,让“儿子”好好补上一补,这可有些棘手,这样的口子得以魂补魂,方能补全。
这下金道士那两道哭丧眉是当真在哭丧了。
小徒弟一见平日里无所不能的“大师兄”都裂开了,吓得缩成一团:“师父,那人……是不是极厉害?”
要不然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纸鹤放在他的身上,让他带入法阵中,还把大师兄打成这样。
金道士的宝贝儿子都受了重伤,只怕那人来头不小,他正被道门通缉,若是来的是紫微宫的人,可就完蛋了。
好歹也在这小院子里好吃好喝的呆了一年,本想多喝宋济才几口血的,可形势比人强,此时不开溜,等道门的人来了,可就没这舒坦日子好过了。
“你去把屋里贵重的东西都收拾了,别管那个姓宋的,咱们走。”
小徒弟还发懵,被金道士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赶紧的。”
谢玄一直蹲在树上,目不转睛望着小院,半晌都没动静,突然就见那小道童在院中穿梭,收拾了细软,眼看要逃。
谢玄暗自疑惑,这人是怎么知道被人盯上了的?前后都无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
陆子仁还没带着官府的人来,可不能让他们先逃走,谢玄从树下跳到檐上,看见宋济才坐在小院的靠椅上,盯着李瀚海那根寿数香。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那个道士要卷细软逃跑。
谢玄随手摸了一块瓦片,轻轻一扔,击中香炉中那根长香,这香本来就燃得极慢,被瓦片一打,火星熄了。
宋济才“腾”一下站起来,慌忙进屋去找金道士,正瞧见他在收拾屋中的东西。
金道士一笑:“法堂里太乱,我收拾收拾。”
小徒弟绕了进来:“师父要不要带被褥……”
宋济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把揪住金道士的衣襟:“你不能走!”
金道士邪术厉害,身子却脆,宋济才到底年轻力壮,被他半拎起来,挣脱不掉。
金道士摆摆手:“不是要跑,我是出去躲两天,那边请了紫微宫的人,我也打不过不是。”
宋济才冷笑一声:“事儿还没成,你这会儿逃了,我到哪儿找你去?”他零零碎碎给了这道士许多银子,这人一走,李瀚海的气运还回到他自己身上,这一年煎熬都是白费。
金道士把他手挥开:“宋状元,你真以为那些人找上门来,你能逃得掉,不说你如今还不是状元,就当真成了状元,紫微宫说要拿你,皇帝能说不?我被抓住了,你也逃不了。”
宋济才一听这话,松开了手,若这事叫人发现,他名声尽毁,仕途无望。
“当真要来人了?”
金道士急得跺脚,掀开盒盖给他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你瞧瞧我儿子都伤成这样了,这可都是为着你。”
宋济才扭过脸去不敢看:“那也得把我这儿弄干净了再走。”
这些香炉红绳,法阵法器,一看便是设下害人用的,金道士逃了,他宋济才一样脱不了干系。
金道士眼睛一转,指着小徒弟:“你跟宋相公收拾法阵,把那些红线和符都给烧了,香炉里的灰都掏干净,为师到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