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青年逆光屹立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望来的目光深沉中隐约带着谴责。
两两相望。
见嬴政不说话,明夷奇道:“那发簪有特殊意义?”
嬴政目光冷冷,负手不语。
那只青玉发簪虽然是用昆山之玉雕成,珍奇贵重,但于秦王而言,也并没有多稀罕,他只是气不过,他与她的礼物就这样被随意贩卖了!
当初她偷偷离开时,不小心把配剑遗留在咸阳宫中,那柄“繁阳之金”至今还被他放在寝殿的漆榻旁边用心珍藏!
明夷把他的沉默误解为另一种意思。
这就尴尬了,她还以为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玉簪,当初贩卖的那个商人周游列国经商,现在也找不到踪迹重新赎回来了。
心中挣扎数秒之后,明夷纠结的说道:“不然……我赔你一块玉?”
嬴政没抱什么期望,又不想打击她,只好含蓄地说道:“不必了,整个秦国具是朕所有。”
而等到将来,整个天下具是大秦国土。
爱妻全身上下所有玉饰,都是秦国匠人所制造,又供于秦王宫,拿这些玉石送给他,无异于左手转到右手,对于嬴政而言,实在没什么意义。
明夷听出嬴政话中之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绝对不是你秦国之物,放心。”明夷抱胸说道。
明夷挥手叫来宫女,让她去一个上了铜锁的漆盒当中取出锦囊。
锦囊黑底红纹,织了精致无比的凤鸟图案,用一条红绳细带系着,似乎已经使用了数年,成旧到边角都起了毛边。
嬴政本来没抱什么期望,此刻也起了好奇心,走到她身边,低头看那个陈旧的锦囊。
“你以前所佩戴的那个香囊?”嬴政问道。
嬴政以前就见到过她脖子上佩戴的这个香囊,从不离身,问起来时只是说是母亲所赠、不想遗弃。
一直到从燕国再次回来以后,明夷才不再佩戴,只是将香囊放置在漆盒当中保管。
明夷没有说话,坐在床榻上开始低头拆香囊。
香囊的封口是被缝死的,明夷用手扯开那些丝线,然后露出了内里被香料还有绵软丝绸所包裹的一方玉制印章,玉印晶莹剔透、华美精致,其上凤鸟的图案纤毫必现,论起玉质,丝毫不逊于那名传天下的和氏之璧。
饶是嬴政上辈子见过天下宝物,也忍不住微微称奇。
明夷将玉玺轻巧地放入嬴政手中。
“如何,这总不是你秦国之物了。”明夷得意说道。
这份礼物确实出乎意料。
“这是……”嬴政微微疑惑,同时手中调转玉玺。
日光下,玺印上面的刻字无比清晰。
——天子之玺、以德配之。
“……周之砥厄。”嬴政笃定说道。
周之砥厄,和九州九鼎一样,是周朝三十七世的王权象征、镇国之宝。
明夷点头承认,以手支颐,微笑说道:“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
在这个战国时代,周之砥厄才是天下玉石之首,论及名气比和氏璧还要大,只是这块玉后来失传了,和氏璧又被嬴政雕成了传国玉玺,才地位落于和氏壁,消失成了一个传说。
“送给陛下了。”明夷微笑说道,所以就别恼怒她卖了那根发簪的事情了。
没想到嬴政欣赏片刻后,却重新放到了她手中。
“不必,这终究是你父王遗物。”嬴政平静说道。
明夷将玉玺重新塞到嬴政手中。
“你不也送给过我九鼎,况且周朝已亡,这枚玉玺留在我手中也只是蒙尘而已,倒不如送给你,说不准还再有使用之机。”明夷微笑说道,眼中柔情万千。
拿块玉石哄他开心也算划算,反正以后自己想要欣赏,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宫女拿来,所以实际上还归自己。
就好像九鼎一样,她后来才反应过来,虽说是送给自己,但还不是照旧在咸阳宫的仓库当中存着。
爱妻是真心实意想赠与自己玉玺,这份心意比玉石更珍贵。
嬴政的眼底终于泛起了愉悦的光彩,将砥厄放置一旁,双手一弯,就将人抱上了床榻。
“唉……”明夷双手象征性的推了推他的胸膛,“……现在还是白昼。”
嬴政握住她的手指,翻身压上。
“那又如何?若无传唤,宫女和宦官又不敢闯进来。”嬴政说道。
……
等到第二日,邯郸城门大开,迎接整个秦国大军以及秦王仪仗入城。
天光破晓,淡金色的晨曦自东方天边缓缓铺就至眼前,如同迎接今日的秦王。
九九八十一辆华盖马车浩浩荡荡,众多手持兵器的武士围绕着一匹六马拉动的华丽马车,自秦军营帐中一路驶出,越过邯郸城外大道以后,缓缓步入这座古老的城池。
这气魄实在威严至极,让人忍不住畅想那坐于六架马车当中的秦王是何等风光。
但实际上,秦王根本没有坐在他自己的秦王马车当中,而是在车队中一辆寻常至极的马车当中进入咸阳城。
嬴政是担忧遇到刺客。
明夷很能理解这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