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笑了一下,声音温和的说道:“其实师叔所忧虑之事,我全都费心思索过,只是……”
只是,嬴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喜怒由心、言笑无忌的人了,在他面前,她是真真正正的不必费心遮掩什么,而毫无顾忌地展露“自我”。
明夷想象不出没有他的人生。
况且嬴政真的很好,为她改变和忍耐了无数原则。
“……只是前路是我一手抉择,绝不后悔。”回过神来,明夷笑道。
“心意已决?”龙阳君挑眉问道。
“心意已决。”明夷说道。
“看来师兄要失望了……”龙阳君负手摇头,“……返回罢。”
盖聂就暂时居住在长安学宫的一间房舍里,一边借着烛火端详长剑,一边等自己的师弟和徒弟谈心完毕。
等二人回来,龙阳君转告清楚以后,盖聂一声长叹,无话可说。
盖聂这一生,最不喜和那些诸侯贵族扯在一起,偏偏师弟和徒弟都是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实在让他想要叹气了。
“师傅放心,我自会谨慎。”明夷微笑道。
盖聂微微点头,没说什么保重的话。
这个徒弟打小心眼极多,最擅长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若无滔天之祸,绝能保全自身。
明夷这才抽出时间问起师傅和师叔怎么会来秦国。
龙阳君就大概解释了一下这两年他们的游览。
魏王被秦王派士兵看管流放,他只救了两个小公子——魏豹、魏咎出来,然后送给了安陵君抚养。
安陵君是魏安厘王的弟弟。
当初秦军攻打魏国时,安陵君连抵抗都没有,干脆利落向秦王投降,虽然令人不齿,却也因此在战后保下一条命来,没有像其他宗室一样被贬为庶人流放囚禁,甚至因为主动奉上封地有功,而折了不少土地钱财重新赏还于他,当上了一个乡间的富家翁。
因为燕赵之地的战乱,乡间多有盗匪作恶,之后他们就盘旋在那里诛杀盗贼。
至于这次来秦国,主要是因为徐夫人前来投奔长安学宫,因此护送一程。
“那师傅师叔接下来要前往何处?”明夷问道。
“齐国——稷下学宫。”盖聂说道。
“如今秦国的长安学宫也已然颇具规模,师傅师叔不如留在此处?”明夷提议道。
空气瞬间安静一秒。
紧接着,盖聂、龙阳君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弃神色。
“不必,兴奋许多年后吾年老体衰时,愿居住在秦国之地养老,至于如今,吾绝不愿待在秦国。”盖聂冷淡的说道。
龙阳君在旁赞同的点点头,表示持有相同意见。
“……”明夷疑惑道:“秦国何处不好?”
好歹如今已经占据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是当世霸主了,咸阳也算得上繁华,长安学宫也汇聚了不少有才之士。
有必要嫌弃到这种地步吗?
“使民无得擅徙。”盖聂厌恶的说道。
“天下各国我都游过,从不见有一国能如秦国这般,连无事在道上行走都是犯法之国。”龙阳君同样嫌弃道。
明夷懂了。
在秦国律法里,哪怕是没有一份工作,在街道上游荡都属于“将阳”罪,每到一地都要查录清楚验传,这对于天性放荡不拘的游侠来说,简直是方方面面都适应不了。
至于生死决斗,一剑快意恩仇什么的,那更是想都别想。
看在徒弟的面上,盖聂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燕国赵国灭亡以后,游侠受不了秦国律法,大多南下或去了齐国之地。”
燕赵之地多豪侠。
但现在,他等游侠的最后一块乐土,也被秦国压迫毁灭了!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关于这方面,明夷还真是无话可说,连忙转移话题。
“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宫了,改日再来拜见师傅师叔。”明夷站起来说道。
龙阳君点头,扭头叫那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提灯送她出去。
少年殷勤的应了一声是,紧接着出门去拿提灯。
见他从刚才就一直站在室内,明夷问道:“这是……?”
师叔新收的徒弟?
“不是,他是楚国人,因为仰慕信陵君而千里迢迢赶到魏国……”龙阳君缓缓握紧酒杯,“……可惜路途遥远,赶到时信陵君已然病死。”
后来魏国战乱,龙阳君就暂且收容于他。
天色已然完全漆黑,少年殷勤的在前面提了一盏灯给她引路。
这个少年虽然面貌寻常,但一双眼睛活泛至极,短短的一段路程里,以不惹人厌烦的口吻飞快地介绍着自己。
自己是晋国大夫士会的后裔,颇为通晓文字,也会些许剑法,四处周游想求一前程。
明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等走到长安学宫门口后,来时乘坐的车架已然等待在那里,马夫正打着瞌睡,听到响动后连忙跳下行礼。
“不必相送了。”明夷对那少年说道。
见她丝毫不感兴趣,少年心中一阵失望。
就在这时,远方的渭水长桥上,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