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时光飞逝,战乱、大火,赵氏嬴姓宗族的死亡殆尽,大秦帝国的三年崩塌……
嬴政骤然惊醒,偏头,看到了一旁安眠的明夷。
残阳迷离的光芒从窗外照来,五官清丽无暇的女子正在闭目酣睡,不小心枕到了他的一截衣袖,鸦羽般的漆黑长发都落在了上面,与玄黑色浑然一体。
嬴政试着动了一下,明夷骤然惊醒,在意识到是嬴政的那一瞬间又重新放松。
“……陛下?”明夷含糊着嘟囔道。
“朕刚才做了一个梦。”嬴政说道。
“我也有事想和陛下……说……”明夷说到一半,又重新闭上眼睛。
于是嬴政坐在她旁边,等明夷的困意消失。
他回溯一生,她跨越两千多年时光,最终多么有幸,在这茫茫世间、千万人海中遇见你。
风起,划过十二年时光。
………………
第一篇番外前世
深夜,子时。
昏暗的夜色里,沙丘行宫一片寂静,始皇陛下的病重,使空气也肃穆起来,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凝滞在每一次呼吸当中喘息不得。
宦官宫女们站在角落里静默无声,整齐的如同陶俑,青铜灯暖黄色的光芒照耀,在脚下拉出一线幽暗的阴影。
云雾般的丝绸帐幔忽然微微一动。
帐后,因为病重而沉眠了一整个白昼的帝王缓缓睁开双眼,又疲倦的合上。
赵高错愕,紧接着又露出了适宜的惊喜和激动,轻轻呼唤道:“陛下终于醒了!”
帷幔中的嬴政一阵安静,良久,因为病重而沙哑的声音才重新说道:“赵高?”
莫非已到了黄泉之下,才能又听到这以死罪人的声音?
始皇帝那古怪的语气中不乏惊讶和……厌恶。
赵高只当是陛下因为昏迷太久而没清醒过来,立刻殷勤的说道:“在!”
身体传来的感觉如此酸痛无力,似乎连骨骼也在隐隐作痛,嬴政忍不住咳嗽两声,忽然低声问道:“如今是在何时?”
“七月丙寅日。”赵高说道。
“朕是问年份!”嬴政说道。
赵高不明所以,只当是陛下生病以来的喜怒无常又犯了,用愈发恭敬的语调说道:“始皇帝三十七年,陛下正驾临于沙丘行宫之中。”
——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丙寅日、沙丘行宫。
——上一世的驾崩之时。
帷幔之后,躺在床榻上,因为病重而脸色苍白的帝王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场濒死之际的幻境?亦或是又一次的时光回溯?
但不论如何……
下一秒,嬴政声音嘶哑的说道:“传诏,宣太医令及文武百官!”
无论如何,幻想也好,真实也罢,即便今晚会再次命中注定般去世,也不能使赵高李斯联手隐瞒死讯,推胡亥那个孽子登上大秦帝位!
角落里的宫女宦官齐声应诺,紧接着提灯离开,不过片刻,太医令以及李斯等随行官员便齐聚殿内。
年老的医者将手指小心翼翼搭在陛下手腕上,然后开始尽心诊治。
非常不妙。
这场疾病来得太过突然,陛下的身体因为日夜操劳早已不比年轻时,遭受到如此打击,宛若沙上之塔一般随时有可能崩塌,若非突然传召,他还有时间诊治和熬药,再耽误上两三个时辰,今夜便有可能骤然驾崩!
嬴政闭目沉声说道:“如何?”
太医令不敢实话指出始皇病情,只好婉转说道:“陛下病情急切,容老臣即刻为陛下针灸,再铺以汤药慢服温养。”
片刻之后,始皇身体略有恢复,太医退去熬药,宫女将床榻两边的帷幔掀起。
虽然因久病多日而面色不佳,但依旧有威严气度的秦皇半坐起,轻轻咳嗽两声,瞳孔幽深不辩深浅,面无表情的扫过殿下众臣,在李斯与胡亥身上停留良久。
李斯和胡亥不明其意,瑟瑟发抖。
嬴政说道:“朕久病多日,因此前日便已传信于长公子扶苏,令其回咸阳以防不备……”
众臣惊讶的互相对望几眼,他们都没有听到风声。
“……然,赵高忤逆朕意,将信件隐而不发,实属大罪,即刻车裂处死!”
来不及细想是怎样东窗事发,不远处的赵高脸色瞬间惨白无比,双膝扑通一声跪下,拼命叩首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
秦皇的长眉微微蹙起,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有些不耐的向旁边侍卫做了一个动手手势。
侍卫心领神会,当即冲上去将赵高拖出去,不一会儿,茫茫夜色间,就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李斯膝行两步,上前说道:“陛下,可要在传信于长公子?”
“不必,沙丘行宫非久留之地,明日便启程返回,王离,你明日亲自前往边关,迎接长公子回咸阳……”因为病情,嬴政不得不声音低缓的说道:“……亦将胡亥带往河套之地,从今以后,公子胡亥无诏不得离边关,否则以死罪论!”
语罢,秦皇便不再看那些满脸惊讶的众臣和胡亥,拂袖命令众人退下。
次日,胡亥公子长跪于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