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知许思索片刻,缓步走进内屋,将压在柜子底下的檀木盒拿了出来。
“谷雨,你将这套玉兰沁月首饰去当了,采购一批锡兰的蚕丝,剩下的钱买好一处隐秘的屋子,将货物囤好。”
“小姐,这可是您的嫁妆!”谷雨忍不住道,“您若想要蚕丝,侯府名下的铺子就有很多,何必要另外拿钱去买?”
檀知许淡淡道,“你只需办好差事即可,记得小心行事,莫让人发现。”
“奴婢遵命。”
临近傍晚,檀知许戴上帷帽,去了西市的绣坊,时隔二十年,她都快忘了当年,这家铺子是什么光景。
侯府大半铺子皆在大房名下,周氏虽精通算账,却不通商事,店中摆放的都是些过时的款式。
她在店中小坐,掌柜的正簇拥着大少爷下楼,“大少爷您放心,这些衣裙,定是送到桂香楼。”
宋云熙一双促狭的长眼微微眯起眼睛,“你们都该知道,夫人那边怎么说了吧?”
“小的明白。”
掌柜的会来事,宋云熙心情甚好,不经意间,一道消瘦的身影就闯入他的视线。
女子身上的淡青云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发髻上简单的别了一枝荷木簪。
垂落的帷纱隐约透露出女子白皙的面庞,端坐在桌旁,不紧不慢的地饮着茶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他一时之间看得迷了眼,怔在原地,门外的小厮提醒道,“大少爷,那是二房夫人。”
宋云熙从头发丝到脚跟,将檀知许打量个遍。
檀知许也迎头看他。
大少爷宋云熙,周氏的相公,素来和她那短命丈夫是一丘之貉。
檀知许视线偏了偏,跟在宋云熙身后恭顺的掌柜,怀里兜着的衣裙,尽是一些年轻女子喜爱的俗色,不知又是哪位楼姑娘得了侯府大爷的青睐。
以前,宋云熙没少骚扰她,檀知许只当没瞧见这人,岂料,宋云熙却对掌柜拂了拂回手,径直向檀知许走去。
“弟妹倒也勤快,头七刚过,就来熟悉店门了?”
近距离下,他恨不得将檀知许露在外的每一寸白皙肌肤,用目光抚触一遍。
檀知许忍着反胃,起身稍稍作福,“弟妹见过大哥。”
她声线如春风,吹得宋云熙心怒放。
他不禁伸出手,扶着檀知许莲藕般的胳膊,“弟妹如此娇弱,大哥怎忍心你操劳?”
檀知许猝然抽离,“大嫂吩咐,知许不敢不从。”
掌柜与店小二相视一眼,悄然退走,不忘关上了店门。
本以为提及大嫂,宋云熙会有所收敛,岂料他一肚子火。
老夫人偏心,给二弟一个死人都物色这样的美色,偏偏给他找了个不解风情的母老虎!
他眼底泛着幽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冰清玉洁的小寡妇,倒也别具风味。
绕到檀知许身后,他俯身嗅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青桔香味,哄诱道,“我与二弟一母同胞,他死了,不如便宜了我,否则你无依无靠,有的是苦头吃……”
檀知许巍峨不动,心中鄙夷更甚。
她不怕宋云熙,有贼心没贼胆而已,只要她大喊一声,就能吓得他夹着尾巴做人!
二十年来,她对临安侯府每一个人都了若指掌!
就在檀知许扯着嗓子,准备大呼之时,店门突然被人破开。
来人直奔宋云熙,将人拖到了柜角,就是一顿拳脚伺候。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疯子!爷可是临安侯府的大少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别打了!别打脸啊!”
施暴者三人,身着轻便短打,满面煞气。
宋云熙被揍得鼻青脸肿,整个人狼狈地摊在衣柜里。
门外方见始作俑者,缓步入室,云淡风轻,“原来是永安府大少爷,真对不住。”
“本官听闻消息,此处有贼人商讨秘事,不想是情报错误,多有得罪。”
宋云熙捂着肿得只能开一条缝的眼睛,火冒三丈,却在见到来人一袭深蓝色官服,乌发束古玉卷云冠后,气焰萎靡。
“原来是……是顾大人办案。”
“顾大人公务繁多,您忙,您忙……”
宋云熙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离开,心中暗自腹诽,真是倒霉,碰到这个瘟神。
顾淮景,运河都督,手段狠辣,虽只是三品,但颇受圣上重用,朝野上下无人不谈及色变。
而今侯府名存实亡,无人袭位,还是收敛些为好。
顾淮景的目光微动,落在那道青色的身影上,沉声道,“相公尸骨未寒,夫人就这么急着找下家了?”
檀知许不似宋云熙那般溃逃,但心中已兵荒马乱。
她禅僧入定般盯着顾淮景,现下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一双杏眼微微上扬,剑眉凌厉,高挺的鼻梁上点着一颗小小的痣,紧抿的薄唇透着不悦感,连带着眼角的泪痣都泛着妖冶。
哪怕他话语里带刺,檀知许却不甚在意,只疏离冷淡道,“民女还有些事忙,先行告退。”
她刚与顾淮景错开身,男人的大手蓦然抓住了她手腕。
如玉的指节如铁钳般牢牢禁锢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