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祖母听见前院动静走了出来,昔日仆从环绕的老夫人,现在身旁只有一个中年婆子。
就这婆子,还是苏家每日按照九个筹子的工钱把人留下的。
至于家中其他下人,清早起来,跟随大部队一起去扫盲班上课,中午过后,就要出门去给徐家军做工了。
这城内大兴土木建设,到处都要人手,城中的乞丐都得爬起来干活,在徐家军的治下,没有一个人能闲着。
而年纪大的老人,或者身体有疾病残疾不能工作的鳏寡孤独者,城内教会每日早晚发放两次粥食。
徐家人来了,竟没饿死一个无辜平民,还让这些原本活得艰难的边缘人过上了以前不敢想的‘好日子’。
给徐家军做活,一日的工钱是二十到一百不等的徐家筹,因为上午要上课,所以算半日工,寻常工人半日可得十筹。
徐家斤两重于昔日斤两,这十筹换来两斤粮食,熬成浓粥也很够吃了。
要是做的是修城墙、铺水泥路、修建房屋这样的重体力活,每日晌午徐家军还会在工地上发一碗带油水的羹汤。
苏府里的家丁们最喜欢的就是去工地,加上现在主人家已经无法限制他们的劳动自由,为了这口偶尔能捞出一块肉骨头的羹汤,谁还乐意留在府里伺候主家?
而且,伺候老爷夫人又没有什么工钱,徐家军没来之前,他们一月能到手一百筹子就不错了,更不要想什么肉羹汤。
现在徐家军来了,上过扫盲班的家丁们都开始算起账来。
在徐家军做半日都能得十个筹子,一月下来就是三百筹,还有每日一碗肉羹汤的补贴,这日子不比在府里做家丁来得滋润?
所以,为了留下两个伺候苏家祖父母的下人,苏辞和苏夫人夫妻两不得不给家里的下人提高工钱待遇。
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相处多年的份上,加上那婆子确实干不了这带羹汤的重活,这才能用九个筹子一日的工钱把人留下来。
梁家田庄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过加入徐家军时间稍晚于城内,梁夫人身边倒还跟着不少伺候的仆人。
现在一看往日讲究排场的苏家老夫人都只剩下一个仆人的惨烈景象,心头不由得咂舌。
“这徐家军一日一个新规矩,忙得人脚不沾地,头脑发晕,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化。”苏夫人叹道。
不过,心里却因为女儿的婚事,‘坏心眼’的盼望着让她那远在涿郡的亲家也来感受一下徐家军的威力。
苏祖母请梁家母女一同用饭,一场倾诉会开到了半下午,清早吃过一顿粥食的母女俩早就饿了,只是碍于社交礼仪不好开口罢了。
现见苏家祖母诚心邀请,梁家母女感激应下,跟随苏家人来到后院。
饭食早已经摆在桌上,苏家祖母就是过来叫她们去吃饭的。
苏祖父似乎已经吃过,手里拿着一份光明神报,坐在院中草蒲团上,对着日光眯眼翻看着。
看祖父眯眼看报的样子,苏雯决定,等过几日到了周末,就带祖父去徐家军的卫生所看一看眼睛。
城内来了徐家的医护团队,医首是昔日有名的顾为荷顾大夫,顾大夫先前带了护士们来学堂给她们女子上了生理知识科普课程。
在课上,甘护士说过,眼睛也是需要好好保护的,叮嘱她们不要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看书,不然会得近视眼。
苏雯现在就怀疑,自家祖父的眼睛是出了问题,得了近视眼这个毛病。
甘护士还说,这个毛病在徐家军那完全可以解决,有那什么叫做眼镜的东西,戴上就能看清楚了。
不过材料珍贵,价格高昂,等闲人家配不起。
“雯雯啊,这是个什么字?”苏祖父见到孙女进来,探出手中报纸,指着上面一个不认识的徐家字问她怎么读。
如苏祖父这般年纪,徐家军没有强迫他们去上扫盲班,似乎是嫌弃他们效率太低,浪费教学资源。
当然,家中有后辈,本人又比较好学的,是完全可以从报纸上学到徐家字的。
苏祖父就是自学,偶尔请教一下忙得不见人影的小儿子苏辞,或是孙女苏雯。
至于九岁的小孙子,那算了吧,要不是徐家军强制孩童必须上课,这小子恐怕早就被授课先生撵出学堂。
苏家祖母最担心的就是小孙子,日日都要叮嘱他好好听课,怕他被徐家军杀了。
不过徐家军挺讲规矩,倒没有随意打杀学生。
但小孙子的屡教不改,也足以让苏祖母提心吊胆。
苏雯来到祖父跟前,她也不认得这个字,但好在她已经学完拼音,通过拼读,把这个看着简单,实则难读的“仄”字读了出来。
“阿翁,这应该是逼仄的仄,也是平仄的仄,读ze......”
苏雯很喜欢祖父这种上进的老人,她家祖母就对徐家简体字嗤之以鼻,碰都不想碰,如避蛇蝎。
“这些徐家字,繁不繁简不简的,学着没什么意思。”苏祖母冲院内的祖孙俩嗤了一声,邀请梁家母女和儿媳上桌,怕她们饿得慌。
倾诉会苏家祖父母都没去成,但也从城内热闹的议论中听到一点似是而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