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诚响是被一阵“吧唧”嘴的动静惊醒的。
她分明给灵气和海浪卷着,一路压到了海底,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在草地上,旁边一只角比头还大的黑羊,正旁若无人地埋头大嚼。
魏诚响来时路上无聊,翻灵兽图鉴的时候见过,这好像是传说中南蜀三岛的祥瑞之一,玄羊。
这仙气的祥瑞不吃草,只啃花,一路啃到了魏诚响脚底下,抬起头对她说道:“咩——”
魏诚响:“……”
“祥瑞”发出的动静怎么跟红焖羊肉生前差不多?
半仙尚不能完全辟谷,但西王母及其手下都以“亡国人”自居,视口腹之欲为一罪,不能辟谷的都靠嗑辟谷丹活着,魏诚响入乡只好随俗。此时对着膏肥腴润的大羊,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属实是有点馋了。
玄羊性情温顺,没跟她计较,心平气和地用一双弯角顶开了她的脚,把她不小心压到的一小丛茉莉吃了,打了个花香扑鼻的嗝。
耳边有鸟雀振翅声滑过,魏诚响眯起眼,见红脸白羽的朱鹮追着彩凤飞过,漫天红霞缎子似的扫过长天。
她发现自己在一座山顶上。
这里说不好有多大,反正远远超出了半仙神识能覆盖的范围,魏诚响极目远眺,见此处竟有八座主峰,群山围着山谷,谷中有活水,穿过山谷后,不知往何处奔赴去了。温柔的山脊上长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灵草,靠近山脚处则生着成片的参天古木,似乎有雨林。
往另一边看,从山顶依稀能望见天水相连……有海。
这海和南海是连着的吗?
假如是,那她被冲过来不应该在海边吗,怎会在山顶?
魏诚响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山中灵气浓郁得惊人,比原属澜沧灵山的南矿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就像一座灵山,”魏诚响为防自己神智不清楚,从芥子里摸出一颗清心丹嗑了,颠三倒四地给奚平讲了前因后果,然后她得出了自己认为唯一合理的结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南海秘境吧?”
奚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南海秘境要是开了,现在哪还有凌云山在?
再说当时在场那么多升灵蝉蜕都在盯着南海秘境,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可是他随即发现,他只能听见魏诚响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位置,也不能把神识送过去。
“你刚才说那里有几座主峰?”
“八座。”魏诚响小心翼翼地御剑浮起来,恐怕这里有什么未知的风险,她没敢飘太高,大致描述了山水形状,用夕阳判断了一下方位,她又说道,“南边离海很近。”
八大主峰、山脚的雨林、南面临海……包括山谷中水系形状,奚平越听越觉得她描述的是凌云仙山。
然而他抬头只见满目疮痍,天上也没有她说的“红霞”——很多地方的大火直到现在还没扑灭,烟气与火气在空中盖了一层呛人的霾。
就在这时,他听见魏诚响惊呼了一声。
“又怎么了?”
魏诚响常年在百乱之地和各种黑市上游走,谨小慎微,看见物种丰富,她第一反应不是沉迷于美景,而是“此地必有多种灵兽”。野灵兽对半仙来说是十分危险的,魏诚响一边仔细观察环境,一边伸手摸芥子,准备给自己上点防身的东西。
这一摸她愣了:完好无损的芥子空了一半!
魏诚响负责照看鲸船上的法阵,驱动法阵的灵石都是她保管的,她那穷酸的芥子里难得有了点白灵和蓝玉。
“白灵,还有超过一拳大的蓝玉都没了!”
不光白灵,芥子中还少了许多东西。
奚平有时候会帮着算不过账来的林炽平账,时常能混到几样低阶修士也能用的护身仙器,他自己皮糙肉厚、粉身碎骨都是修行,就都随手分给了亲朋好友,魏诚响身上有几样筑基以上的东西。
可是眼下它们都不见了,包括那条巨龙都没从她身上吹下去的柳叶船。
“丹药也是,筑基丹连瓶一起不见了,就剩一点开窍级的……”魏诚响把芥子翻了个底朝天,“不是,筑基丹也是筑基品阶的吗?”
筑基丹属于什么品阶,在玄门是有争议的,按照使用者来看,给开窍半仙吃的就该叫“灵窍品阶”,但炼制耗材与注入的灵气又确实是筑基级别的——当然这种争议除了丹修之外没人在意。
也就是说,连“奚平的神识”在内,所有筑基以上的东西都无法进入那秘境。
奚平好像怕她有危险,交代了魏诚响一句,便匆匆赶了过去——其实魏老板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孤身一人踏上了去魍魉乡的不归路,这么多年,她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压根不用别人这样用力过猛的担心。奚平只是想逃。
他心里压着十万大山,迫切地需要一个看似正当的理由,“救”他脱离人间水火,哪怕叫他为点什么鸡毛蒜皮奔波。
他赶回南海后,海上灵气和血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奚平在王格罗宝召唤出来的南海秘境入口附近转了几圈,甚至冒险放出神识,全无头绪——凌云大长老收走九龙鼎之后应该都检查过了,有异状也不会等着他来发现。
他皱了皱眉,忽然想起魏诚响那个柳叶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