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两人也冻得肢体发僵,半晌小和尚壮着胆子放开树干,侧身扯扯道士袖子,语重心长规劝道:“阿弥陀佛,师父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女鬼施主是好人,你就把东西还给她吧,她不会为难你的。” “小呆瓜,搞清楚你是哪边的,咱们是人她是鬼。”道士恨铁不成钢的捏他小鼻子,气哄哄道:“再说我偷月光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捉厉鬼匡扶正道。” “…什么,厉鬼?哪个厉鬼?”小和尚懵懵懂懂,满面迷茫。 “张府灭门案。” 他这下反应过来了,连声道:“啊,张府,我知道,师父也是为了张府的事让我来的。” “那还不快跟你女鬼姐姐好好说说,都是自己人。”临渊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目光移向女鬼:“何必刀兵相向,借个月光水罪不至死,是吧?叶小姐。” 女鬼闻言缓缓抬头,终于第一眼正视了他。 临渊没蒙脸,相貌生的极好,剑眉朗目,端鼻薄唇,轮廓深邃,棱角分明,担得起俊逸二字。 身姿颀长,也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态。 可外形显然与他油腔滑调的言谈举止颇为不符。 半晌,女鬼才终于确认他不是熟人。 “不是。” “难不成你跟那厉鬼有交情?还是说担心我们收拾了他后过河拆桥把你也给收了?”临渊笑得有恃无恐,十分欠揍。 “自扫门前雪。”女鬼不想耗时下去了,指尖捏术想要速战速决。 “且慢。”他暗自估算着时辰,不动声色的望望天色,摇头叹气道:“小呆瓜还在我旁边,你冻死我,他还能活?” 说话间,树干上的符纸只剩最后两张,冰纹还在探爬,细细的霜花作为阵前先锋已经漫到枝桠上了。 小和尚又冷又困,昏昏沉沉抱着树干,鼻子冻得红通通的,听到这话便下意识接口道:“师父说聚散皆是缘,能死在一起,也是缘分。” 临渊脸都黑了:“谁想跟你有这种缘分?” “师父相信女鬼施主,小沙弥相信师父,也相信女鬼施主,就算我们都死了,也是怪你偷东西。”小和尚眼眶里委委屈屈的蓄满眼泪,吸了吸鼻子,奶奶的童音里带了三分哭腔。 “别哭啊,哥哥就算偷东西也不用你陪葬。”临渊散漫的笑了笑,伸手摸摸小脑袋,顺便贴了张聚灵符上去。 聚灵符没多大用,不过吸点灵气保他不死足矣,为助自己一臂之力,老和尚可是送了心爱的小徒弟过来呢,不能折在这儿。 道士摸瓶丹药出来,喂小和尚吃下一颗,又在他眉心一点,孩子便陷入昏睡,紧接着他仰头吞下瓶里所有药丸。 再撑会,放火的就快来了。 做完这些,他大大咧咧跳下树,闲庭漫步似的走到她面前,女鬼敏锐的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来是哪儿。 白色冰汽像滕蔓一样源源不断朝他涌去,却冻不住了。 “用丹药强激,有魄力。”女鬼形容冷漠的松开法诀。 树上的最后一张符纸恰好损落,白冰停滞,霜花缓缓消退。 “叶小姐过奖,多亏你手下留情,一直在留生路,否则树早撑不住了。”道士扬起个温和的笑,谦虚的拱拱手。 “没给你留。” 道士乐了:“对,是给小呆瓜留的,我偷东西罪有应得。但叶小姐可曾想过,你不愿借月光水,不愿让我收那厉鬼,想与他相安无事,可他也愿意与你相安无事吗?一山,可不容二虎。”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已无笑意。 “城中人人皆知叶府是座鬼宅,住着叶小姐,却无人知道厉鬼,无怪乎全城都传是你屠了张府满门。” “你三十一载深居素简,就甘愿给他背黑锅?” “我已不在阳世,口舌是非与我何干。”女鬼听罢不温不火,毫不在乎:“至于月光水,给了你,我拿什么浇花。” 月光水为月光所制,本不难,难的是制作工序繁琐,极度耗时耗力,其中蕴含了日月灵气,功效自然不止能逼停系统,淋在花草上更是可使之常开不败。 临渊念及花林,一时竟无言,干巴巴问道:“所以你就为了几棵花木?” “否则我守着满园铁树做什么。” 她答的理所当然,就好像世上只有这些花儿值得她在乎,临渊却有些头疼。 “听闻这满园合欢,俱是令堂生前所种?”想起今晚定好的计划,他眼神闪了闪,难得生出几分心虚。 女鬼忽然很轻的弯了下唇,宛若寒星的眸子里却并没有笑意,配上冷若冰霜的模样,那抹弧度似乎更接近讽刺意味。 令堂,真是个一个久违的敬称。 一下就勾起了她过往记忆,只是这些记忆早已失色,那张悔恨的脸也不知轮回多少次了。 本是不愿为外人道的一点小旧事,却不知道为何,她莫名有几分想一吐为快的欲望。 有点奇怪,但她只归咎在自身,只当自己或许是独身太久,想与人说说话,便就说了。 “当初她以为他们真心相爱,种下这些树,希望自己的婚姻像合欢花一样合家欢乐,幸福美满。” “可她忘了,合欢还有一个名字,叫苦情。” 她眸色浅淡,眼中不带一丝波澜,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道士叹息,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花儿,捻在指尖送到女鬼眼前教她细看。 “叶小姐如此爱护这些花儿,令堂若是知道定然深感欣慰,只是你已在往事中纠缠太久,不是好事,不若放下执念,往生去吧。” “如此你才好光明正大的有拿无还,是么?”女鬼语气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