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再次沉默下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大殿里的梵唱都停了,老和尚才开口说话:“阿弥陀佛,临渊施主所言不差,师弟,你我都该放下了。” “阿弥陀佛。”主持大师紧闭双目,仍然坚持道:“那也该问一问她的意思。” “问,小道会问的。”临渊会心一笑。 能得到两个大师这样的回答,相当于算首肯了,剩下的,还得跟她交涉。 他收起化妖瓶,向二人郑重拱手道:“厉鬼虽除,城中却还有张府一门及三名游魂待超度,善后之事便拜托两位大师了。” “临渊施主放心,老衲自会处理。” 老和尚缓慢颔首,晨曦的光从窗户纸透进来,竟像极了大殿里的佛。 修佛修道,殊途同归,终归不过修一颗心罢了。 临渊拉开门,只见天边霞光万丈,瑞气千条,旭日冉冉升起。 来到溪桥边,小桥流水,青藤古树,十分清幽,他半蹲下扣了扣石碑:“叶小姐在吗?” 没动静,他又敲了两下。 白泽突然从深林中扑出来制止:“你干啥呀!大白天的不让鬼睡觉,小心她出来抽你。” “来的正好,给我看看她还在不在。” 临渊抱着变成小奶狗大小的白泽往石碑上凑,白泽四蹄撑着碑,极力反抗:“停手,停手。帮你找她住址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滴事!” “就闻闻,别怕。” “她在,快别搁这儿闹了。”白泽瞪他:“你个凑牛盲到底想干哈?” 临渊松手,浅笑:“聊聊人生。” 白泽一脸“你有病吧”的看着他。 “我进去了,你护法。”说完就灵魂出窍钻进碑里。 “诶诶诶!”白泽阻拦不及,瞪着他留下来的空壳子直磨牙。 智障主人不省心能揍一顿不? 临渊眼前一片漆黑,不是黑夜那种伸手不见五指,是完全密闭的黑。 作为魂体不需要呼吸,可他却感到呼吸不畅,压迫感满满,心跳沉而快,每一下都会砸破胸膛似的。 心理极其难受,叶小姐难道没感觉吗?怎么住得下去? 他摸索着向前走了数十步,触到了一堵光滑的墙,于是又顺着墙根摸索,忽然被绊了一下。 “叶小姐?”临渊低声问。 “嗯。”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音,却被空旷的环境放大。 临渊突然明白为什么上次在算盘里遇到她声音那么小了。 在这种黑暗中,大点声都会有回音,的确不需要大声。 他摸索着坐下来:“冒昧打扰,你还困吗?” 她没说话,临渊有点尴尬的解释:“我在外面敲门了。” 就在临渊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却轻声问道:“找我何事?” 她声音本来就好听,如空谷玉碎似的冰清水冷,被回响放大后更是满耳余音,清清滟滟。 临渊也不绕弯,直截了当道:“我来问问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这里?” “不是这个黑匣子,是这座城。” “我为何要离开?” “你为何要留下?” 她又不说话了,为何要留下? 不知道,反正一无所有,在哪里其实无所谓。 她不过是懒,懒得改变现状,过一日算一日。 良久,她轻声问:“你待如何?”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大千世界。” “我见过。” “你没有见过。”她听到道士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你或许比大多数人富足些,但实在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美妙。” “是吗?”叶倾霜漠不关心。 “人间不止有疾苦,还有春日长街的花神祭,灯火阑珊的上元夜,还有鹊桥相会的七夕。” “都是活人的事,与我何干?” “什么都没见过,不遗憾吗?咱们各退一步,我放弃劝你投胎,你迈出一步,去看看我说的风景,好吗?”临渊声音放得很温柔,语气带哄,好像面对的是个三岁小女孩。 她却不领情,冷淡的问:“看了又能怎样?” 她是真的在疑惑,看了又能怎样? “或许不能怎样吧,不过总比这乌黑麻漆的匣子好看。”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你大概也不在乎好不好看,但你得知道,你生病了。” 叶倾霜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对这个说法有些新奇:“没有躯体,如何生病?” “你心病了,专治心病的大夫把它叫做抑郁症,伴随的显著症状是万念俱灰,对世间乃至活着都不在乎,丧失一切兴趣。” “如果你有躯体,还会失眠或者嗜睡,心悸,发抖,食欲不振,呼吸困难,记忆力下降,体质越来越差——” 听着一个个贴合生前的症状,她眼睛不自觉酸涩起来,这个病真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够了。”她涩声打断。 “你真的不好奇,正常人眼中的世界吗?” 好奇的,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病人。 活着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好像与人不同。 小丫鬟得到点心会开心的呼朋唤友来分享,芙蕾抢了她的东西会开心的四处炫耀,父亲在生意场上占到了便宜也会乐呵呵摆家宴。 唯独自己,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只是装出正常人会有表现。 她曾听到小丫鬟们私下议论,说她好伺候,不乱发脾气,不像大小姐刁蛮,就是没有人味儿,亲近不起来。 可她一身病骨,像行尸走肉般,连正常情绪都没有,怎么跟人亲近呢? 友情之重,亲情温暖,爱情缠绵,她都只在书里读过,一行行黑白字抽象描绘出的感觉,她认可却无法感同身受。 “我曾在一个异世人的梦境中学到许多东西,也包括抑郁症的一些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