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墨笑得更温良敦厚了:“叶小姐,你知道吗?我曾经刺杀过明小姐。” 叶倾霜神情未变,眸色却蓦然一凉。 “我易容成她的婢女,想趁机下手,可是她却逃命都不忘护着我。” 仿佛是多好笑的笑话,漱墨笑个不停,神情似癫似痴,与她温婉的外在形成极分明反差。 “我杀过好多人,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好人坏人,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 “遇到她我才发现,我没经历过被保护。” “我下不去手。” “那晚你们一来,我就认出来了,她的眼睛,我永远记得。” “我故意求她救我妹妹,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救,也一定会护。” “主人动怒又怎么样?漱玉如果能余生安好,作为报答,我替她杀了主人也是应该的。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不好的结果是刺杀失败。” 漱墨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缓缓将茶注入杯中,白玉浮绿,茶香袅袅。 她说着最狠的话,手里的壶却格外稳,叶倾霜能想象她拿剑杀人时,应该也是这样稳。 “无论无何,都连累不到她们,其他的,我不在乎。 叶倾霜知道为什么漱玉有时候又倔又勇敢了。有些骨子里的血脉之性果真是一脉相承。 漱墨身上的勇与痴,都与漱玉如出一辙,却又来得远比漱玉有冲击性。 叶倾霜很冷静:“可是现在漱玉在衡王那里,衡王不一定会护着她,也不一定愿意把人交给小曦。” 漱墨仿若不闻,低眉送来一杯热茶,收敛一身癫狂,把自己重新变成那个文文静静的水乡佳人。 “今年新收来的龙井,叶小姐尝尝。” 叶倾霜垂眼,良久,端起茶杯轻轻吹凉,一口饮尽。 “叶小姐,您说的对,衡王不一定愿意交出妹妹,所以我跟他做了个交易。” 漱墨笑得温柔入骨:“您和衡王搅乱了我的计划,不过我不怪您,因为,您和他都在帮我修正结果。” 叶倾霜张了张嘴,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眼前重影层层,分辨不清虚实。 漱墨嘴巴张张合合,声音便飘飘忽忽的落入耳中。 “我跟衡王约定好了,您入王府之时,就是玉儿脱困之时,我不怪你们,我只在意结果……” 叶倾霜趴倒在茶几上,凉了的水渍渗透衣袖。 漱墨古怪的笑着,拍拍手,门外便进来一个不苟言笑的婢女。 “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妥当。” 漱墨挥手:“去吧。” “是。”婢女搀扶着昏倒的叶倾霜离开房间。 繁华的夜幕中,没人注意到芳华楼后门驶出去的马车。 漱墨站在影影栋栋的雕楼之上仰望夜空,满身华缎光鲜娇艳,却也满身尘埃。 仿佛只是一瞬间,天就由暗转明,恩客们重新披上衣冠,餍足离开。 她最喜欢看东方既白时,恩客散尽的场景。 多有趣,白天他们衣冠楚楚,看不起她们秦楼楚馆下九流,晚上又都禽兽不如,贪恋着她们这些下九流的妓子。 书院里,明锦曦披着晨露回来,浑身冒着股喜劲儿,却找不见要分享的那个人。 问了一圈,竟然谁也不知道叶倾霜去往何处,没来由的,她心里有根筋突突直跳。 不安之下,她又离开了书院。 接下来连着十来天,二人都不曾再回去过,惹得夫子专程派人查问,锦曦便顺势告了假。 十来天,也不是叶倾霜不想回去,实在是回不去。 那晚,漱墨蘸着洒出的烫水写下了衡王府三个字,她就明白,有人在监视她们,漱墨被胁迫了。 用她换漱玉,大概是被胁迫之后的将计就计吧。 不过漱墨的主子也够没用的,自己的手下在芳华楼被欺负,主子居然理都不理。 窝囊极了。 装饰锦绣风雅的房间里,叶倾霜伏案圈圈写写。 把自己觉得怪异的人和事都捋了个遍,捋完又全都烧掉。 就这么一版又一版,思绪杂乱无章。 有些事虽显了头出来,但终究只是冰山一角,小小一角,横看成岭侧成峰,端看现在的形势,着实面目难分。 二十年后的现实再结合二十年前的梦境,想要倒推出长公主和老衡王的事,好像有些难。 她执笔沉思之际,门外响起丫鬟们的声音:“王爷。” 齐元修踏着丫鬟们的声音大咧咧走进来。 “青弟今日是写了诗还是词?” 叶倾霜置若罔闻,漠然置之。 她一直觉得齐元修病得不轻。 他好像是喜欢男人,但她说了她是女人,他却还要把她绑回来。 那姑且算他喜欢女人吧,可绑回来关在后院里,又口口声声叫她弟,且只给男装不给女装。 不是一般的病,搞得叶倾霜现在都分不清他好男好女。 又或者,他都不喜欢,现在做的是障眼法。 若如此,他的障眼法又是做给谁看? 弄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她索性视他如无物,现如今不配合的方式,也许才是最配合的方式。 毕竟作为被抢回来的“男人”,她怎么也不能像个女人一样争宠邀媚。 齐元修习惯了被冷待,把宝箱往屋子里一放就照例来哄她。 “青弟,今日送来了三株金丝牡丹,你我同去暖房赏花吧。” “青弟,别这么冷冰冰的,本王一片赤诚,你总不能时时辜负。” “青弟,你看这珊瑚坠子,给你做个扇坠如何?” 每到这时,叶倾霜便尤其想封了他的口。 当真是烦不胜烦,她从前觉得自己脾气十分好,白泽临渊打成那样都能劝,如今才发现,她脾气并不好。 面对齐元修,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