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被告人做最后陈述。”
这是审判长宣布法庭辩论终结后, 被告人充分行使最后陈述的权利的时刻。
也是这场备受瞩目的庭审直播后,不少媒体报道时截取最广泛的片段。
年轻的被告, 长相英俊而颓败,他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痴痴地看着眼前, 像是被谁用枪指住, 他说不出话来, 他的泪水自眼眶中滚落。涸在面前, 是一滩失败而肮脏的忏悔。
在审判长提醒他时:“被告人是否还有最后陈述要说?”
陈旭锋才缓缓动了动唇, 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嘴角有着很好看的弧度, 若是不看他唇边青苔斑驳陆离似的胡须,他仿佛还是苏衾记忆中那位年轻、富有、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只是他在笑的时候, 眼中依旧有着泪。
泪从眼中滚落, 滚落,锲而不舍,他无法控制自己, 像是无法控制自己因兴奋、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身躯。
他点了点头,用力地握住面前的话筒, 张口说。
“我确实,对苏衾做下了糟糕、令人恶心的事。”
苏衾在台下, 愕然地看向他, 她发觉陈凌峰的浑身都绷紧了, 他如同一弓弦, 蓄势待发,只等陈旭锋说出什么不对,上前制止他。
可这是法庭,轮不得他做什么。
审判长与法官面面相觑,陈奕抿起了嘴,张鸣错愕。
蒋崇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太过紧张。
而旋后,陈旭锋说的话完全超出现场所有人的想象。
他平静地笑着,平静地说出他做下的恶行。
“囚禁苏衾的第一天,我给她注射了安眠药,她睡得像个孩子,漂亮安静,”陈旭锋低低笑着,用手画了一个圈,他在虚空中像是抚摸着谁的脸颊,快乐得眼睛都笑弯了,“她连睡着的时候都很好看,我亲了她一下。她哭了。”
“囚禁她的第二天,我不让她吃饭,她瞪着我,不肯和我说话,我跪在她面前,骂她、说爱她,”陈旭锋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喘息,他茫然地看向虚空,他在回忆,在回想那些让她痛苦的过去,他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他第一次感到了伤心,他咕哝着,抽泣着说,“她说我是疯子。”
“囚禁她的第三天……我亲了她,抱了她……我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苏衾咬着牙,艰难地忍住眼中的泪水,她觉得胸腔里的情绪将要崩溃,那不是属于她的——而是属于所有、所有原主的情绪,她几乎想要起来狠狠扇他几个巴掌,才能纾解心中的愤怒。
蒋崇盛坐在她身边,他将她半搂住,用力将她的脑袋压进自己的怀里。他安慰她,笨拙又心痛地:“乖,没事,他疯了,我们不去听。”
那些因没有证据,所以最初苏衾就没有打算将之提出作为他性*侵证据的事实。这一刻,陈旭锋因发疯而全数坦白了。
陈凌峰攥紧手,他几乎不敢去听不远处苏衾会说什么话。
他设想中,这件事会被顺利地隐瞒下来,他知道路人心中多有揣测,认为这三十天内,苏衾遭受了什么。但只要陈旭锋不说,苏衾不说,那就没有证据。
而苏衾很聪明——也或许是对人性的失望,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选择放弃了这一条证据链,选择放弃了起诉他性*侵她的事实。
陈凌峰最初知道这些消息,他心中是放松的,放松的同时,对她的愧疚便慢慢涌上心头。但也只是几刻而已。
他最终只是一名想要护住自己弟弟的兄长,他为了能让他少判几年,用尽浑身解数,他找过许多关系。但,最后在法庭上,他溃败如此。
击败他的不仅仅是铁证如山,更是陈旭锋在审判结果出来以前的“自首”陈述。
“衾妹,衾妹,乖——”有热热的泪从蒋崇盛脸上滑落,砸落在她的发间。
苏衾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而含笑,像是发疯前的预兆,她咬牙切齿,抽噎着,疼痛扯开她的眼眶,热泪涌出的那一刻,她听到了理智崩盘的声音。
她推开了蒋崇盛的怀抱。
她听完了陈旭锋,这个疯子最后的自首,他将所有掩埋在黑暗中的那三十天,做了什么,伤害了她什么,一字一句全数说了出来。
陈凌峰的背脊佝偻,他失败了。他茫然地看着陈旭锋,他不可置信,他想要嚎啕大哭,可是理智牵住了他,他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他对自己说——一切还有可能。
一切……一切……
陈旭锋在哭泣中,在全场人的静默中,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他开始环顾四周,他对上了兄长的眼神。
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他大声地哭起来。
陈旭锋哭着说:“哥,哥,我后悔了,我不该的,我不该的——”
话语含糊不清地吞下去,谁也不知道他在后悔什么,究竟是后悔他当初初心不纯和她在一起,还是在兄长面前说出了那句话,以至于苏衾听见,提出分手,亦或是,他后悔了对她做出这些事?
再或者……是他后悔了。
倘若,一开始,他没有爱上她,事情会怎样?
他还会是那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