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他,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谁——
陆祈安猜到了。
是他的父亲。是这匹野马过去的饲主。
他年轻英俊的容颜,五分似陆阳铮,五分似他那早早逝去的母亲,因生了父母身上最好的部分,谁看到他都不得不夸一句,是个美男子。
凤眼青眉,挺鼻薄唇,他额头的发高高梳起,前几刻还在与陈克等人商讨事物,便带了一副金丝眼镜。透明镜片后,他那双狭长的凤眼轻微眯起来,他对上了苏衾的目光。
她眼中的泪不再流了。
她痴痴地朝他笑了一瞬,然后低声喊了一句:“陆——”
“阳铮”二字没有吐出,门被助理推开,他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怪异的气氛,他快速地说:“陆总,公司董事们说要开会,我们需要立刻回去。”
陆祈安看了眼他,心中不知道是可惜还是可笑,那段绷得紧紧,想要听到“陆”字后的名的片段,被他打断了。
青年站了起来,没有再看苏衾那恋眷、饱含回忆与爱意的眼神。
他冲苏衾点了点头,好似葬礼上她无理给了他一巴掌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他恪守信用,尊重父亲深爱的女人,既然她不再对他产生威胁,那么他也不再追究她对他的不尊重。
“走吧。”
离开这个房间,陆祈安做了最后一个动作,他回身看了一眼苏衾。
他失望地发现,苏衾的眼神已经不再有了看向他时,追忆、伤感,甚至是藏有热烈爱意的情感。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张印了陆阳铮手印的遗嘱,被她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
然后,水珠落下。洇湿了遗嘱的一角。
这一刻,陆祈安相信苏衾是爱着陆阳铮的。
他大步离开,与助理交谈着公司的事务,却忍不住回想起了他刚回国时,毫无犹豫所下的定论。
他说,她一定是为了钱才和父亲在一起。
他说,她一定不爱父亲。
但他没曾想,他从未承认过的年轻继母,居然是爱着陆阳铮的。
而她又神奇地,矛盾地,在爱着他的基础之上,持之以恒,对财富有着极度的渴望。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陆祈安这般想,他浑然未觉,自己对她所有存在的恶意与敌意,此刻不再如以前那样,嚣张狂妄地在他每每想起她时从心间泛起。
他只是觉得,她有点特殊,就像一匹无法被驯服的野马。
*
陆宅。
这栋有四层的中西结合式旧别墅,是陆家在近百年前建成的,既包含了富含韵味的东方风格,又有美轮美奂的西方气质。
苏衾从三楼走下来,夏天的夜晚,也有几分凉意,她穿了一件很长的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到厨房冰箱里翻来覆去,找到了一瓶还没开封的苏打水。
然后她盘腿坐在了厨房的椅子上,开了苏打水,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苏打水饮料里加了糖分,于是她喝起来还觉得口中含甘,半瓶苏打水喝尽,陆家仆人听到了动静,颇为惊慌地走进厨房,朝她唤了一句“夫人”,又讷讷说:“您怎么突然半夜下来喝水?”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时钟滴答滴答,最后一秒指针重合,发出了“叮”的声音。
苏衾抬起眼,答:“我渴了。”
她的语气很淡,很轻,仆人听得直皱眉,这位在陆家工作几年的阿姨,也能发觉出,自从陆阳铮死后,苏衾在各个方面的情绪都寡淡了下来。
不是错觉。仆人又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苏衾,发觉她正在以茫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瓶子。
瓶子里气泡还在呲呲不休。苏衾抬手一口气灌了下去。
苏打水在胃里打架,她因翻滚的气体而觉得身体顿轻,好似在她胃中重重地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她精神过来了。
仆人踟蹰了一会,上前接过已经喝空的苏打水瓶。丢进垃圾桶后,她小声说道:“夫人,你还是注意点身体吧……”
“先生走了,但生者还要好好地活着啊。”
苏衾与她对视,好久她唇边才浮起了一丝笑。
她答:“好。谢谢你。”
仆人这才露出几分放松的表情,将要离开厨房的时候,苏衾喊住了她,问了一句,“明天陆家是不是有客人来?”
“是的,家主吩咐我明天准备好饭菜,家中准备开一场小小的宴会,据说是家主的朋友从国外回来了。”
苏衾唇边的笑意慢慢加深,她失神地望向虚空片刻,“……这样啊。”
距离陆阳铮的葬礼,也过去了半月有余。这半月中,苏衾没有离开过陆家,她像个隐形人在陆家生活,几乎不和陆祈安碰面。一切好似都回归到了一个安全的轨道,她不必担忧陆祈安会因她的一巴掌报复她,也不必害怕剧情中的死亡来临。
她有了对付陆祈安最好的免死金牌——她所保持的,对陆阳铮有的饱满热烈爱意。
陆祈安不会动一个已经对他毫无威胁力的继母,况且此人还是父亲深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并非他起初所想,是个只为钱不为爱的女人。
她为钱又为爱,这种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