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月问苏衾:“你和他怎么说?”
“你们……还在一起吗?”
冬季, 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华清公司, 苏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端了一杯咖啡, 埋头啜饮。
她的声音从喉中吐出的时候, 仿佛是云朵舒展、雪花融化, 冰冷、柔软齐齐迸发,江悬月因她的漫不经心而觉得心脏紧缩。
“你知道答案。”
瞧瞧她啊,多么冷酷无情, 仿佛那三个多月、近四个月的恋爱是假的一样。江悬月想要振聋发聩地质问她,究竟懂不懂得爱情——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做到在杀青以后, 就再也不能爱人了?
他感到一阵凄楚悲凉,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能够接受吗?”
问完这一句,江悬月发笑,他摇着头想,当初是他自己酿成这苦果,他都足足熬了很久才能够接受他与她分手的事实。如今他已经不再爱她了, 可他内心深处对她有着愧疚和难以言喻的期冀。他希望她能够恢复从前的正常, 他希望她能够安下心好好谈一场恋爱。
最初看她与宁城恋爱,江悬月心中还抱有微弱的期盼, 但是如今,结果已出, 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绝不会再有留恋。
在得到答案后, 他心中的所有情绪又转变为了忧愁, 他说:“宁城那样的人,他能够顺从你的想法,和你分手吗?”
苏衾抬起眼,眼神冰冷地凝望虚空,她翘了一瞬唇,剔透眼珠里情绪袒露,她淡淡地说:“你以什么资格来问我?”
她问得很轻,并不是责问的口吻,江悬月狠狠一震,他张口结舌,旋后苦笑:“我以为你知道的……”
“愧疚?希望我走上正路?”苏衾低下眼帘,她唇边终于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是在笑话他不该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将一切□□裸地撕开给他看,她告诉他:“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能够为演戏付出很多,即便是这种说起来怪异可笑的天赋,我也愿意为它付出。”
“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选择,你只不过是给我提供了建议而已。”
“江老师,你该走出去了。”
苏衾看出他眉眼中的动容与难过,他是真心的为她伤心,可他却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他想了好久好久,才哽咽地应了一声。
于是,关于宁城的一切,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了。
只在对话的最后,江悬月这么对她说了一句。
“若是有一天,你真心爱上了谁,他介意你的过去,你会怎么办呢?”
苏衾答:“……那就是我的报应。”
“天道昭昭。我是个烂人,我活该如此,我罪有应得。”
“我等着老天把那个人送到我面前,等我为过往、为爱赎罪。”
她从容一笑,站起来,将咖啡一饮而尽,目光发亮而温柔,她给了江悬月一个疏远又亲近的拥抱,她偏头对他说:“好了,不要再愧疚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懂事的成年人,我一直都明白我在做什么,你不需要再为我觉得难过。”
“因为我一直觉得很开心。”
“有戏可以演很开心,演好戏很开心——谈过这么多次恋爱,我也很开心。”
江悬月默然无语。
她说着,推开门,寒意吹进屋内,吹散了一室的凄然。江悬月坐在椅上,他看着她的背影,坚毅冷淡,她恢复了感情空窗期时候的模样,情绪寡淡,冷淡克制。她不再怎么笑了。
经纪人遥遥走来,他从长廊的那头,唤了她的名:“苏衾。”
“小宁先生找你。”
不是宁城,是宁虞。
苏衾面上的表情变为惊讶,她想到了什么,很快答好。
“他在楼下餐厅小包厢等你,去吧。”经纪人不知道她已经和宁城分手的事情,他以为宁虞只是突然有事来找她。
苏衾坐了电梯下楼,楼下是华清特意装修给艺人、工作人员的大型餐厅,有小隔间,宁虞就在B厢。
她在推门入屋的那一瞬间,感受到室外冷冷的空气,她回身一望,窗户没有关紧,雪花簌簌,几片孤零零的,卷入屋内。就是那么恰好,砸在她的脸颊。
冰冷化为水痕,她怔怔地抹掉。
苏衾闭了闭眼,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剧组杀青那一天,她与宁城告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这样冰冷的雪花,她就站定在空荡的地面上,掐灭了烟,倦倦、悲哀,又难以抑制满腔愧疚着,对他说出了见面时候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好像没有那么爱你了。”
她为什么敢在他面前坦然又从容地说出这句话来?为什么不曾畏惧他的身份地位,畏惧他与生俱来的冷感冷淡?是因为宁城将她惯得太过,她从没有在他身上受过伤,他把她当作脆弱易碎的小动物,他揉捏她长软雪白的耳朵,他说她是他的小兔子。
小兔子就这样恃宠而骄,在爱火熄灭的时刻,以冷暖不明的态度,疲倦、温吞,她眼神哀哀,宁城看出她满腔的情绪——有愧疚有难过,可是就是没有他想要的爱意。
茫茫雪夜,酒楼的窗户也没有关牢。
雪花从窗户里钻了进来,玻璃上结了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