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影马曾跟沈一心来过京城,故,它知道皇城的方向。 见马儿一直往北跑,沈一心便立即猜到了越影的心思。 她轻轻抚着越影脊背上的鬃毛,缓缓道:“我的好马儿,这世上,果真是你最了解我!” 不错! 沈一心没有着急扭头回去救刘峥仪,是因为她深知,就算回头,也根本找不到。 而当务之急,就是要先进宫,向林太后问明此事。 毕竟,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有那么多假冒的京城百姓作祟,当今皇帝和林太后,应当知道些端倪才对。 不过,沈一心此番……却是猜错了。 因为,当她顺利见到林太后后,才发现,林太后根本对此事一无所知! 甚至,她的模样比沈一心还要诧异:“什么?蒙之焕丢了?!不可能!我根本没有派人对他下手!” 原来,林太后以为,沈一心是在怀疑她捉了刘峥仪。 蒙之焕正是刘峥仪之前还在苗疆蒙府时的旧名,而那“蒙”姓,正是随他父亲蒙靖戎的姓氏。 其实,林太后倒是确实有捉走刘峥仪的理由。 毕竟,当年蒙家的灭门惨案,正是由当今圣上,也就是林太后的亲儿子,一手造成。 他们隋家与蒙家之间的深仇大恨,自不会轻易解开。 而以皇室一向的行事作风,对这种不服朝廷管教的“余孽”一族,当然要斩草除根。 不过,沈一心看林太后的表情就知,捉走刘峥仪一事,确实同她毫无干系。 此次进宫,沈一心仍旧在上回的佛堂里与林太后见面。 沈一心弯腰坐在林太后央人给她准备好的一个檀木做的梅花杌子上,摇头道:“太后怕是会错我的意了……我并非说是太后抓了刘峥仪,而是想请问太后,最近京城有无异常?” “异常?”听沈一心这样发问,林太后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她微皱着洁白的额头,徐徐道:“要说异常的话……最近我大祯贸易繁荣,倒是有许多外族人到京城来做生意……” “做生意?!”听到这里,一向小心的沈一心,登时就警觉起来:“许多外族人?” “不错。”林太后点头道:“铎蠹、大古,甚至是偏远地方的荒钚,都有不少商人来京。” 沈一心从那个梅花杌子上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口气有些焦急道:“太后!如今我们与铎蠹的战事吃紧,你为何要放那么多外族人进京?” 林太后用微微吊起的眼角,轻轻扫了沈一心一眼,再把那盏极为尊贵的、象征皇室一族的龙纹茶盏放至手边的黄花梨八角木桌上,不慌不忙道:“正是因为战事吃紧,我大祯国库空虚,才需与这些外族人交易。打仗归打仗,这真金白银……终归是要从他们手里赚的。” 林太后只这一句话,就让沈一心登时语塞。 因为她知道,林太后说的是实情。 近些年,大祯天灾不断,国库收上来的银子,一部分放下去赈灾,另一部分便支援边关,让守关将士们,抵御铎蠹人进入中原。 打仗是个长年累月的事,并非说我给前线这一批银子和物料,就万事大吉了,打仗需要朝廷对前线源源不断地支出。倘若断了这份支出,那众多将士,便只能饿死、冻死在沙场上。到时,铎蠹人就会不战而胜。 想到这里,沈一心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前些时日在铎蠹时,没有依照林太后的命令,去刺杀额尔敦。 若是像额尔敦这般有能力的君王一死,他们大祯就有更大的取胜机会。与此同时,大祯的将士们,也会少牺牲许多人。 可此时再后悔,也毫无作用。 沈一心承认,自己当时有些妇人之仁。 一来,她对额尔敦有姐弟之情;二来,她总觉得,铎蠹如今兵强马壮,不管由谁来当王,最后都会在边境骚扰大祯。 但今日经林太后提醒国库空虚一事,沈一心才猛然意识到,倘若由其他人来做铎蠹王,大祯必然会因此减少许多损失。 且仔细想想,额尔敦那边,怕是早就提防上了沈一心。 想那日,额尔敦的公务能有多繁忙,都来不及到骆驼司内,与沈一心一见。 今日想来才明白,额尔敦应当是在害怕沈一心对他动了杀心! 可笑……沈一心竟还顾及他二人的那一丁点儿姐弟之情…… 思及此处,沈一心突然给林太后跪下,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响头,道:“都怪我,优柔寡断!不仅害了聂远征性命,还留额尔敦这么个祸害在世上!我是……大祯的罪人!” “聂远征的事……早就有探子传给我了。只是,你那时在荒钚,不知道这件事。”说起聂远征来时,林太后眼里竟有几分惋惜神色:“聂远征本来是我想极力培养之人,他……胸中有抱负。可几个月前,他却极力毛遂自荐,要去铎蠹保护你!唉!那时我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可以为了你去死。” 见沈一心仍旧在那里呆呆地跪着不出声,林太后心下不忍,便出声宽慰道:“此番刺杀额尔敦不成功,不能怪你。我知道,你从荒钚回铎蠹后,那额尔敦就对你避而不见。呵呵!额尔敦何等狡猾?一旦他对你有了提防之心,再想杀他就难了。” 沈一心一直都知道,林太后的眼线众多,但没想到,她的眼线能如此之多。 甚至,连额尔敦对她避而不见一事都知道! 但转念一想,此时根本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 “你起来吧!” 不待沈一心开口,林太后就和蔼地抬抬手,让沈一心重新坐回到那个梅花杌子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