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打得胳膊都脱臼了之后,也没有许他将田寡妇抬进门。
为了温纬,她和娘家闹翻不往来,卖尽了嫁妆,受了老虔婆半辈子的磋磨,好不容易半截入土了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若让温纬抬个年轻寡妇进门……
那温夫人这一辈子,就活成了个笑话!
温纬伤得不轻,好几天不能出门。
待稍好些,叫人装了一口袋细粮,割了五斤肉给老田头送去。算是赔了睡了田寡妇这一回。
一个寡妇叫睡一回,竟值五斤肉?
军堡里寻常人家,到了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割一斤半斤的年肉。听说温纬给了一袋细粮五斤肉,都觉得老田头赚了。
不愧是百户,手面真大!
只是后来看着温纬不再往田家去,男人们就动了心思。
自古便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老田头一个独腿老头子,田寡妇一个弱女子,实在不能震慑旁人。便总有人半夜翻/墙去摸田寡妇的门子。
有一回老田头去打,叫人踹了当心一脚,躺了半个月,便叫这些人活活气死了。
他一死,家里没了男人,那份饷银自然不能给田寡妇。温纬便多吃了一个空饷。
田寡妇的日子却难过了起来。她家里原有的几亩地,早在哥哥们战死,老田头没了腿之后,就渐渐卖掉了,只还剩下两亩卖不出去的薄田,自己扛着锄头去侍弄。
那一天,旁边地里正耕作的邻人一抬眼,看见光天化日的,田寡妇叫两个男人捂着嘴给拖到小树林里去了。
一个百户所里就这么多人,都是认识的。邻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多管闲事。径自回去吃午饭去了。
再回到地头上的时候,看见田寡妇头发散乱,坐在田埂上发呆,像个傻子。
邻人叹口气,过去问:“没事吧?”
田寡妇那眼神都是木木的,忽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锄头都还在地里呢。
锄头是一个家庭里多重要的财产啊!就这么丢在这里不管了?
败家娘们!
只是从这天之后,田寡妇不再下地,她开门迎客,做了半掩门子。
男人们图新鲜,都去找她,起初一阵子,她的生意是很好的。后来渐渐也就那样了。毕竟大家都穷,偶尔奢侈一回,也不能老奢侈。
黄妈妈跟温夫人啐她:“她怎么不去死!”
温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想过,都这样了,田寡妇怎么就不去死呢?
她死了,多干净,多省心。大家都能活得痛快些了。省得她一想起来,就心里堵得难受。
可田寡妇偏不去死。
她不太能说话,又没人帮持,便常有男人欺负她,赖账不给。
有一回温夫人出门路过,便看到人们围着,指指点点,还笑。
过去一看,田寡妇正跟一个男人拉扯。男人扯着她头发踢她,她被扯得弯着腰面孔朝下,两手却死死地揪住男人的衣襟就是不肯放。
一问才知道,男人原答应了给一张大饼的,谁知道提上裤子就不认了,想赖。
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还不去死啊!
温夫人心头才闪过这个念头,田寡妇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侧起了头,与她视线相撞。
那双眼睛里,野狗一样的生命力惊了温夫人。
——因为不想死,所以不去死。
是人,哪有想死的呢。
凭什么叫人去死!
温夫人嘴唇动动,终于咬了咬牙,拨开众人冲过去,扬起马鞭便一鞭子抽在男人脸上:“王三宝你是不是男人!一张饼你也赖!”
田寡妇放开了手。温夫人将男人抽倒在地上,抽得他鬼哭狼嚎,满地打滚地求饶。
温夫人一脚踹在男人身上,怒喝:“去,拿两张饼来给她!”
她是百户夫人,甚至可以说,她才是这个军堡里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王三宝哪敢反驳,一瘸一拐地去取了两张大饼给田寡妇。
田寡妇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温夫人马鞭一甩,攥住,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圈,对所有人说:“再有让我看到这种狗屁倒灶赖账的破事,先一顿抽,再双倍赔给她!我话撂在这儿!谁不服站出来说话!”
自然没有人敢站出来。
女人们眼中有忿忿神色,也不敢反驳百户夫人。男人们讪讪,还有人道:“咱可没赖过,就王三宝不要脸。”
温夫人鞭子空抽一下,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都滚!”
人们便作鸟兽散了。
只温夫人始终不敢回头看一眼田寡妇。
总觉得田寡妇在她背后好像在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明明是个,麻木得像木头似的人。
那之后,温夫人尽量不从田寡妇门前过,尽量不跟她碰面,尽量不跟她对上视线,直到现在——田寡妇一条膀子被斩得飞起来,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温夫人的身前。
手腕细得跟什么似的,好像比当年更细了。
她的力气这样小啊,一口瓦罐敲在人后脑上,愣是没碎。
温夫人嘴巴张开,咬住的头发滑落。
撑了一夜的那口气泄了。
数柄钢刀,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