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晚辈上前拉他:“二叔,走,醒醒酒。”
他大发雷霆:“滚!你们这些没心肝的东西,一个两个都是孽障!爷爷走了,你们一滴眼泪都没流,找个陌生小姑娘在那儿假惺惺地演戏!狼心狗肺、一群狼心狗肺!”
眼看都劝不住,这时霍旭西从沙发起身,揪住他肩头的衣裳:“发酒疯去外边,这里是灵堂,长明灯都差点被你踢翻了。”
他二叔脸红脖子粗:“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这里是霍家,你哪位啊,关你屁事!”
丧主也赶忙劝:“老二,不要在灵堂闹,这么多客人在,像什么话?”
“呸!我就要让大家都听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的心思,老宅马上要拆迁了,我告诉你,不是我霍家的人,拆迁款一毛钱都别想要!”
霍旭西丝毫没有动怒,反倒笑眯眯的,拎着人直往院子里丢:“来来来,你要喊是吧,去跟大家说说,你怎么偷爷爷的存折,每个月按时取他的养老金,供你自己吃喝嫖赌!”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丧事上亲戚们大打出手的戏码,陆梨见过很多回,并不稀奇。
这种时候看客们通常都会出言劝阻,尤其晚辈凶长辈,不论谁对谁错,那都得劝的。
“阿旭,毕竟是你二叔,有话好好说。”
瞧。
陆梨把丧服叠好塞进提包,这就准备走了。乐队还要待一晚,明早出殡后才结束工作,淑兰也要跟。本想把谢晓妮留下,让她帮忙打杂,多学点东西,但见她脸色极其难看,似乎一分钟都无法忍受。算了,这倒霉孩子一起带走吧。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们哈。”陆梨向淑兰交代一句,提起包离开。
“不用接,我们自己搭车,你快回去休息。”
她跨出院门时回头往人堆里扫了眼,醉酒的那位撒起泼来,疯狗似的,接着被他那嚣张的侄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牛逼,倒是丝毫不顾长幼尊卑和旁人非议。
漆黑的田野虫鸣不绝,陆梨打着手电筒走在前边。
谢晓妮问:“到村口好远呢,不能让他们开摩托送吗?”
“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当大爷的。”
“进村的时候不都坐了摩托么……”
陆梨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谢晓妮以为她要训自己,垂了眼。
陆梨上下打量,口中的话酝酿一二又咽回去,微微叹气,却问:“膝盖怎么样?”
“跪太久了,很疼。”
“回去用毛巾热敷。”说着略作停顿:“赚钱没那么容易的。”
两人走许久,终于上了车,陆梨抽出两张票子递给谢晓妮。
“拿着,你今天第一次出场,应该收一份,我头回跟你姑妈出去也收到钱的。”
“哦。”
送完徒弟回到家,陆梨直奔浴室。
外婆整理她的提包:“你又给人家哭灵去了?”
她洗澡没听见。
外婆推门而入:“梨子,晚上是不是哭灵了?”
淋浴间的玻璃没有磨砂,那叫一个透明清亮,陆梨吓得赶忙背过去:“我在洗澡!”
“洗你的,问你话呢。”
“最后一场,以后不干啦!”
外婆点点头:“那这身丧服我给你扔了哈,放在家里瘆得慌。”
“不行,我要留作纪念,不许扔!”
“还纪念……”外婆准备出去,又扫向淋浴间,喃喃嘀咕:“啧,我们乖乖哪儿都好,就是没遗传到我的大屁股,你妈妈的屁股又圆又翘,那都是我的基因。”
陆梨无语:“遗传你就是小矮子啦!”
“女孩儿家要那么高干嘛,有胸和屁股才是本钱,不然我怎么嫁给你外公那么好的男人。”
外婆一边碎碎念叨一边关了门。
陆梨洗完澡裹着干发帽回房间,打开笔记本,将今天的工作详细记录下来。
正专心写着,手机嗡嗡震动,她师父的电话。
“喂,师父。”
“梨子,我刚才听晓妮说,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哭灵,以后决定不接单了吗?”
她慢慢放下笔,往后靠着椅背,迟疑地“嗯”了声。
师父闻言叹气,沉默良久:“不做也好,这行又苦又累,经常让人瞧不起,有办法的话谁愿意赚这种钱。”
陆梨说:“当初你花那么多心思带我入行,手把手地教我本领……我算是半途而废了。”
“这有什么。”师父说:“赚到钱就行了,我们这行再哭二十年也哭不成艺术家,有什么可惜的。对了,谢晓妮最近在你那边做学徒,学得怎么样?”
“我正想跟你汇报。”陆梨斟酌语言:“晓妮她可能不太喜欢,也不太适合干这个……”
“那她想干嘛?”师父一听就来气:“读书读不下去,让她进工厂或者餐厅、商店打工,她又嫌拘束,不愿意朝九晚五,她父母只能找我帮忙,我一个退休老阿姨能怎么办?如果她连哭灵都不肯学,难道回去跟她爸妈一起种地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一个肯脚踏实地,整天眼高手低,不知道脑子在想些什么。”
陆梨揉捏眉心:“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