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尽亮,太阳升到正空,之前那灼热又烦人的阳光,在现在便显得没这么烦人,抬头看天,便能看到颜色分明的蓝天白云。
宁振伟低头看了眼女儿,眼神有几分担心:“阿星,热不热?要不要爸爸抱着你?”
女儿粘着自己说想要一起去上工这事,宁振伟开心归开心,但心里是不赞同的,虽说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可女儿平时读书辛苦,这难得放假,就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又或者是和自己的那些个小伙伴一道出去外面玩。
只是当女儿就这么抬头看着他,一副被拒绝心里会可难过的样子,他怎么能说得出来不字呢?
“没事呢,爸,今天可凉快了。”宁知星拉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
她这就是彩衣娱亲,“被迫”活泼了,谁让大人们总觉得孩子们得每天精力旺盛才是身体健康呢?
“好,你开心就好。”牵着女儿的手,宁振伟的眼中带笑,他其实心里也很想念女儿。
这段时间老二帮他介绍了不少客人和工作,他每天基本上都得在工作室里忙到挺晚,回房间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妻子和母亲的催促下睡着了。
以前还能不顾忌地摸一摸两个孩子的脸,现在就生怕自己粗手粗脚把他们吵醒影响他们学习,毕竟家里这两个孩子可有天一亮就起床读书的习惯。
宁振伟看得心疼,忍不住趁着孩子不在,在午饭的时候开口说过一次。
说什么天才、会读书,可他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吃好、喝好、睡好,就是没做个天才,大家日子不也这么过着吗?就说他们家三兄弟,也不见得不读书就不行。
他这话一说,只得到了老三的支持,然后他们俩就被老二、妈和凤英三如秋风扫落叶般抨击了一番。
然后他和老三久违地被一起赶去面壁思过了。
这被一通教育之后,他也想明白了,他这想法不对,孩子们自己都想要好好读书呢,哪能从他这先泄气?他这个当爹的,能做的就是鼓励。
宁振伟最近拼命做工,将得来的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呢,他打算交工,让妈存够了钱把房子扩一扩,两个孩子大了,也该有个新房间,
现在只是分床隔个床帘还是不太妥当。
另一份呢不多,宁振伟想的是等今年秋收完赶集,便让见多识广的二弟用这些去给两个孩子置办些礼物,他那天打东西的时候就听老二和客人说呢,现在都流行给买白力士鞋,他也想给两个娃娃一人买一双。
要是能存更多的钱,那就再能添上一身衣服、一个书包……宁振伟每次想到这个就动力十足。
“咦。”宁知星疑惑道,“爸,麦子都收仓库啦?”
眼见快到田边的仓库,宁知星便看见了仓库外头那被堆叠成小山峰一样的麦草。
金黄色的麦草被层层叠起,巧妙地搭成了一个个山丘形状的麦草堆,旁边的地上干干净净,从这个距离看,那是一粒剩下的麦子都没。
麦草是他们当地流行的叫法,用来形容脱了粒只剩下秸秆的麦草,看到麦草堆就意味着脱粒机已经运行完毕,这秋收也马上要到结尾。
宁知星知道,长水县的管辖范围内,由于地势奇特,倒也多少对不同村落农产平成熟的时间有了影响,不过这影响算不上大,误差加起来也就那么几天。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的秋收假未必能赶得上那件事发生,甚至考虑过装病请病假的事情,现在想来,一切却是刚好。
“是咯,今年就不要你们撑袋子了,要不我们阿星又掉到袋子里去。”宁振伟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听到“袋子”两个字,宁知星立刻就张牙舞爪起来:“爸爸,你不是答应不说了吗?”
这么嚎了一句,宁知星这就立刻住嘴,对自己现在越发幼稚的行为有些无奈,可这回忆起袋子事件发生的那天,她便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说到袋子事件,那还得说到两年前,当时确实还是个小萝卜头的她身体刚好,便生出雄心壮志,想要替家人分担,在家里撒娇闹脾气,非得要来帮忙不可。
可她这人实在太小,宁振伟心软把她带来,想来想去,就只能把撑袋子的活交给了她,这可是最轻省的活了。
当时毫无防备,对农活毫无经验的宁知星一脸自信,差点没举起来袋子,比起她小萝卜头还高的袋子好几回都差点把她绊倒,她当场就上演
了一番《人类幼童早期驯服袋子的珍贵记录》,最后好不容易找到诀窍的她,试图从容地把袋子撑开,然后噩梦来袭。
要说这噩梦,就得先介绍一番袋子选手,在大河村,收的麦子无论是村里储藏下发的那部分还是交公粮的那部分,那都是得用袋子装好的,而这些袋子,那基本都是有了岁月痕迹被反复使用的。
所以这袋子里,有种普通人难以想象接受的土臭味、潮湿味,当时宁知星一反胃,一腿软,竟是整个人栽进了袋子里。
宁振伟一直关注着宝贝女儿,眼疾手快地把女儿救出,当时被捞出来的宁知星灰头土脸,低头一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什么懂事不懂事,直接嚎啕大哭,被哄了好久才结束了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