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他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听见琴声也是这样响了一声,之后就看见老乞丐倒在地上身首异处了。那琴声就再也没响过,仿佛弹琴的人在弹出那一声后,就离开了。
琴声又平静地响了起来。他不知道这琴声弹的是什么曲子,从来没有听见过音乐,听见的只有刀劈木偶的声音,和他喘息的声音。
他又慢慢地向前迈步,刚刚走出两步,琴声又一变,“当!”
他感觉有微风吹来,他的竹笠在这微风中轻轻颤动了一下。他看见街边一间房子的墙壁,仿佛被人劈过一刀一般,突然齐斩斩的断裂了,在一声大响中倒塌下去。
他又站住。
琴声又平和了。那里面的欢声笑语,笙歌燕舞几乎已经达到了高潮。酒菜的香气更浓烈了。
他握紧了双拳,目光如狼袭击猎物时那样盯着那里。他的鼻翼如狗那样翕动了一下,他闻到了那里至少有三个女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女人在一边喝酒,一边弹琴;那两男两女一边喝酒,一边在唱歌跳舞。
这是他在狗娘那里学到的真本事。
他又迈步,慢慢地对那里走过去。
刚走出两步,琴声再一变。
“当!”
他突然听见强劲的风如刀般对他迎面劈来。他身体急忙向后一仰,劲风几乎同时从他上面飞过,头上的竹笠被这劲风削下一片。他身后柳豹家门前那根吊过他狗娘的柱子被削断,“哗啦”一声,柳豹家的大门垮塌了下来,扬起一片尘土。
他起身,回头盯着垮塌的大门,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他握紧双拳,对着那里奋力地冲了过去。
“当······!”
琴声不停地响了起来。
劲风不停地对他击来。
他东躲西闪地向那里奔去。
左右的房屋在身后在这琴声中,垮塌着对他追来。
他冲到了福贵饭馆门前,琴声发出了尖厉的一声响。更强大急促的劲风如闪电般从福贵饭馆中飞出,对他迎面劈来。
他突然站住,几乎同时拔刀迎风一挥。
一声尖啸,琴声断了。
那强劲如闪电的劲风突然自中间断开,从他脖子左右飞过,击在了街对面的房子上。房子倒塌了。
若非他拔刀及时,他的头就被这劲风削下来了。
刀依旧在他的腰间别着,双手也依旧握着拳,仿佛那一刀是别人挥出的一样。
这是他走出那屋子后,第一次拔刀。
里面的确是五个人,两男三女。
这两男三女他并不陌生,正是黄昏将他撞飞的这伙人。
这位二八芳龄的红衣少女坐在一边,面前放着那把尾部焦黄的琴。那两男两女现在已经没有跳舞唱歌了,坐在桌子前正在喝酒吃菜。他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原本凌乱的饭馆,不知何时已被这些人收拾整齐。地上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布满灰尘的桌子,现在也是一尘不染,放着满满一桌子丰盛的酒菜。
他站在门外面,愤怒地瞪着里面弹琴的红衣少女。就正如一匹愤怒的野狼似的,虽然仇恨着门里的人们,却又畏惧那人们的阴险与凶狠,所以他既不甘心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红衣少女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抚在琴上,她的确在一边喝酒一边弹琴。
这么美丽的姑娘在他看来,也跟常人没有两样,只因为他根本就分辨不出美与丑。
姑娘右边头发中插着一朵鲜艳的菊花,仿佛在为谁送终。这时候,红衣姑娘抬目对他微微一笑。
他看见红衣姑娘右边嘴角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他心中的愤怒突然消失。
红衣姑娘对他说:“你是谁?”
红衣姑娘的声音如百灵鸟儿一样美丽而动听。他听得目光一跳,仿佛不是这红衣姑娘在对他说话,而是一只百灵鸟儿在对他歌唱一样。
他张了张嘴,终于将声音发了出来,当然不是狗叫声。
“狗,娘,养,的!”
他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人话!
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并不是他故意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来显示他的冷漠孤傲,而是他第一次说人的话,说得十分的生硬,十分的困难。
老乞丐虽然教会了他刀法,但却并没有教会他说人话,一个字都没有教过。
而这句话,是他唯一说得来的人话。
当年福贵饭馆的柳老板看见他跟着大黄狗,非常感动,就过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盯着柳老板,学狗叫了几声。他只懂狗语,也只会说狗语。
柳老板知道,要再问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得到的也是几声狗叫。
于是,柳老板就叫他狗娘养的,这个名字就在柳家寨传开了。
他就永远地记住了这四个字。
红衣少女的脸色变了。她冷冷地说:“我好心问你,你却要骂我,是何居心?”
他嘴张了张,却再也说不出人话来了,他发出了两声狗叫。
“当——!”红衣少女生气的将琴一抚,愤怒地瞪着他。
他看见红衣少女生气的样子,知道她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