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先前能为钱财联手,此刻自然也能为那缥缈的一线生机而翻脸不认人——不!或许他们潜意识已经明白自己活下去的概率不大而疯狂地扯着对方后腿,就像是一只螃蟹想逃离藤壶很容易,但是如果在藤壶里放上好几只螃蟹,那它们就会互相把对方拉下去,反倒是永远没有逃离藤壶了。
无论如何。
康熙、胤禛和胤祉以及一干侍卫官兵都是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两户人家。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翻脸之后的两户人家争执不休,到最后更是面目扭曲狰狞,疯狂地冲上前去厮打成一团。男人们你一拳我一拳互相殴打,女人们拉扯着头发吐着口水,现场堪称是一片混乱。
康熙:……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厌恶地扫了这些男女一眼。
康熙一声令下将他们全数绑去了官府。
两户人家这下子才回过神,脸色灰败的同时望着对方的眼神越发凶狠了。
胤禛眼珠子一转。
他招来护送他们前往官府的侍卫长马斯喀:“吩咐衙门,在处理他们之前把这两家人关在一起。”
马斯喀一愣。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咳嗽一声:“四阿哥放心,奴才明白。”
待一行人走了康熙才瞪了胤禛一眼:“净是胡闹。”
胤禛吐了吐舌头:“汗阿玛不是知道了也没有阻止吗?”
康熙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胤祉还有些茫然,胤禛叹了口气:“三哥您看他们为什么被押走的时候还在瞪着对方?”
“……”
“他们两户人家到最后还在欺软怕硬。不敢把怨恨投向咱们,许是在心里责怪对方出卖了自己,责怪对方不够仔细露了马脚……既然他们想要打架那就让他们关在一起好好打个够喽。”
胤祉一张脸都快僵住了。
这两户人家简直一次一次在刷新自己的底线,要是没有看到他恐怕根本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吧?
眼看着三儿子正在怀疑人生,康熙摇了摇头。这胤祉还是缺乏锻炼,这点小事就让他一惊一乍的!相比较胤禛可比他要来得稳重得多。
康熙收敛心神。
他目光转向其余人。除去这两户人家以外,收受钱财,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村长,又亦或是作为帮凶加上这场‘狂欢’的村民,他们又何尝不是这一场悲剧的帮凶。对于这些人,康熙也没有心慈手软,使人挨个审讯之后齐数交给官府处置。
没了接近一半的住户以后,刚刚喧闹无比的程家村逐渐变得寂静下来。剩下的百姓们面前惶恐,惊惧不安地躲在屋子里,求神拜佛保佑着皇上不要再降罪到这个村子。
康熙自然不会迁怒于百姓。
只是这场因贪婪而起的凶案逐渐落下了帷幕,难道就意味着一切结束了吗?
康熙不认为。
在审讯之中许多作为帮凶的村民全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再往下细细审问,才发现这所谓的烈女之风竟然在周遭村庄随处可见,烈妇节妇能够获得不少的补偿和优待,比起后者而前者所能获得利益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到家眷亲属的手中。
富裕点的地方还好。
贫穷的之地更以烈女为荣,一个村庄无子且丈夫去世的,十有**从夫而死,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自愿的就很难说得清了。
这是这场悲剧的源头之一。
若不是胤禛和胤祉恰好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或许这名女子就会和死去的那些个‘烈妇’一般拥有一个名头,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着侍卫报告的康熙面无表情。
胤禛和胤祉则是瞪圆了眼睛,胤祉提出问题:“汗阿玛,为什么要有烈女节妇?为什么丈夫死了他们不改嫁呢?”
胤祉扯了扯胤禛。
他低声责备:“自古以来烈女节妇皆是一种美德,赞扬女子妇人高行巍峨,绝不自轻自贱的贞洁风骨。”
胤禛翻了个大白眼。
他咕哝着:“可拉倒吧,孤苦伶仃的有什么好。要我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还是让福晋另外寻良人——嗷!”
啪啪啪!
康熙上手就三下。
这还不止,他掐住胤禛的脸蛋往两边扯。
康熙横眉竖眼地怒道:“胡闹!都几岁的人了还净是乱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了胤禛满嘴的死不死,还是为了皇子福晋改嫁这种事——说出去不得笑掉旁人的大牙。
至于美德,呵呵。
康熙对于胤祉的回答也不满意:“在旗人入关之前根本没有烈女节妇这种概念,入关之后也试图停止汉人们的想法。只是——”反倒被汉人嘲讽满人野蛮粗鲁,根本不懂所谓礼教。
这是其一,至于剩下的……
康熙抬眸看了看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他慢条斯理地往下说:“汉人以族为集体,若是妇人不愿守节改嫁,族中其他人家便有权将她所有的财产取走,以至于禁止节妇令以后不少地方反倒是频频出现族老逼迫妇人改嫁成妾,导致妇人上吊自尽,妇人娘家上门寻仇之事频频出现。”到最后也只能放弃命令,由着节妇烈女之风再次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