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二郎眉头微皱。
二人年长些,经历过前几年乱世带来的恐慌。
各种征兵政令、修桥铺路的徭役,还有名目稀奇古怪的赋税,每一次钟声敲响,村里便是一片哀色。
所以,当运粮民夫绝不可能像阿姨说出来那样轻松。
大郎试探问:“那咱们家也要出人吗?”
秦瑶淡定的给自己倒一杯水,点点头,“对,你爹去。”
她语气轻松,看起来就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用过多焦虑。
大郎心猛的一沉,犹豫的看了秦瑶几眼,被二郎狠拽了下衣角,最后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拿起水壶为她添满杯中水。
“等粮食运完,阿爹就能回来吗?”四娘新奇问。
秦瑶摸摸她肉嘟嘟的小脸,“对,完成任务就能回来,兴许还能赶回来过年呢。”
刚刚在浴室内洗澡,他都忍不住几次摸后脖颈,总有种刀子已经架在头上的错觉。
锅里的粥已经熟了,米香气扑鼻而来,刘季摸摸肚子,算了,先吃饱,明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大郎刚刚说什么来着,哦,橱柜
被他拦下堂兄弟诧异问:“你还不知道?”
天色已晚,路上根本见不到牛车马车之类,于是一路步行返家。
他走了整整三个时辰,从黄昏走到夜幕降临,又从夜幕降临,走到深更半夜,可算是到家了。
秦瑶一边穿衣一边在心里想,今天休沐了?
不过来得正好,省得她还要进城把他带回来服徭役。
他来时,天黑又有雨,路面泥泞湿滑,眼看都坚持到村口了,临了居然在自家门口摔了一脚,得了这满身的泥水。
大郎哦了一声,但还是不太放心的同阿爹嘱咐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屋睡去。
刘季独自面对着灶台,锅里的白粥在大火的炙烤下,噗噗冒着热气,他回望一眼正对面的卧房,下意识往灶台前凑近,身上的冷是驱散了,心里的凉意却越来越深。
大郎把二郎推进屋里,自己穿好衣裳,径直朝厨房去,生火烧水,还热了一碗姜片汤过来递给刘季,“爹你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说着,急忙就要走,不想跟他多待,怕自己嫉妒发疯。
“娘子,我没事了,你回屋歇着去吧。”刘季温声道,“我把衣裳洗干净就睡了。”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半下午才起来。
刘季吹灭油灯,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头倒在清香柔软的床褥上,什么也不想,美美睡去。
秦瑶和隔壁屋里的四个孩子都被惊醒。
前提是,完成任务!
这简直比她直接冲上来将他暴揍一顿还要可怕!
因为心里不安,加上生活费并没有人送来,四封信寄出也毫无回音,今日晚课一上完,刘季便借了同窗的斗笠,连夜赶回。
刘季心头一暖,伸手想拍拍孩子的发顶,但见自己满手污泥,略有点尴尬的收回,接过碗将姜汤一口喝尽。
但看阿娘还笑着考问哥哥们的功课,彻底放下心来,阿娘说没事那定然就是没事啦~
热水洗脸洗脚,各自回屋睡觉。
刘季关了院门,哎的应一声,迅速跑进堂屋,摘下头上并不起什么作用的斗笠,露出一张被雨水浇得凄惨的脸。
又有徭役了?
不知怎的,原本被他强压下去的不安突然一股脑涌了上来。
刘季摇头,他应该知道?
夜半时分,听着屋外雨落,睡得正香,院门突然被“嘭嘭嘭”拍响。
刘季洗完头洗完澡,换上干净的麻布衣衫从浴室里走出来。
居然是刘季。
秦瑶起身冲院外喝了一声:“什么人!”
东西吃完,又把锅灶收拾干净,脏衣服洗好,院里的鸡都叫了。
大郎和二郎也打开房门,从门里探出脑袋,看见雨夜里一身狼狈的来人,迟疑唤道:“爹?”
湿发全部糊在脸上,长衫上全是泥点,脚上布鞋更惨,已经被泥水泡成另外一个颜色,看不出原形。
之后,便一直用那种无所谓的神色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堂兄弟看他那样子,羡慕的叹了一声:“定是你家娘子已经帮你得到代役的名额,那这次朝廷征调民夫运送军粮就不关你事了。”
一抬眼,就对上那双漠然的眼睛,心头顿时一紧。
秦瑶点点头,冲还在厨房里忙着给刘季煮粥的大郎挥挥手,“让他自己弄,你回去睡你的。”
朝廷征调民夫?
以至于从半夜归家一直到下午,朝廷征调民夫的消息一点也没听到。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日黄昏在酒楼门口匆匆走过的背影,就是秦瑶。
刘季把剩菜取出拌在白粥里,囫囵填饱了肚子。
刘季叫了几声也没留住人,停在原地反复品味刚刚堂兄弟说的那番话,眼睛忽然睁大。
门打开的那一刻,刘季已经做好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解释的说辞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直到他悠哉悠哉出门到村里闲逛,看见村里人一个个都着急忙慌的样子,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