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戒律堂, 庄颜霎时就发现是哪里不对了——
当时她和闻昭被人带着在秀洲班里把宿舍和食堂都看过了,就是没有看过这里。
没想到秀洲班惩罚犯错的人的地方是这样的。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专门用来惩罚违规犯错的学徒还有打杂的小孩子们。
总之只要是进了秀洲班的人, 犯了错按照他们戒律堂的明文规定来分类, 全都在这里进行惩戒。
庄颜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被扒了裤子用柳条抽打。
不是大人打自己家小孩的那种吓唬人的打法,抽一下小孩子细嫩的皮肤上就留下一道红印子, 很快肿起来。
一下叠一下。
很快屁股和大腿上就全是红印子了。
庄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身边的王思年:“你们这里这样惩罚人的?”
王思年推了推眼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秀洲班已经传承数百年了,这是第二任班主定下来的规矩, 我们做晚辈的,就算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心有不满,也不能说翻就翻了。”
庄颜惊呆了。
她还没有见到册子上登记的闻昭被赶走的缘由, 已经发现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学戏的一般都是要练从小练童子功, 送到这里的小孩子们有一些小的才三四岁、五六岁,年纪太小可能根本还不懂事,犯错在所难免,再大一点七八岁的孩子调皮捣蛋是天性……
可是在这里, 全都是不被允许的。
最轻的惩罚是饿肚子不许吃饭,严重一点的要倒立好几个时辰、整夜不许睡觉, 再犯严重一点的错误就是扒了裤子在天井处趴着挨打, 这是最常见的几种, 当然还有别的惩罚庄颜没能亲眼看见。
她没有想到, 她当初看到的那个清雅犹如古代书院的秀洲班, 阴暗的一面竟然是这样的。
闻昭他来的时候有十一岁了,他比普通的小孩聪明早熟,如果犯了错要被当众扒了裤子抽打,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但现在看来,他是肯定被送到戒律堂来过,或许还不止一次。
大人不能接受被人扒了裤子当众抽打,因为这不仅仅是打在身上的疼痛,更多是一种对人格的践踏和对尊严的羞辱。
十一岁的闻昭,他已经跟大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且因为在村子里本来就常常被人嘲笑、看不起,他的自尊心比普通的小孩子更加强烈。
庄颜不能想象他被人这样尊严全无的惩罚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社会是一直在进步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规矩也应该与时俱进、一点点的改掉才对吧?少班主你看起来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惩罚可能会摧毁一个孩子的人格?为什么还要墨守成规?”
王思年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放弃在国外继续进修,回来接了我娘的位置。但秀洲班不是我一个人的,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数的,这里有很多老前辈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不可能态度强硬的违逆他们,改革需要时间。”
“你接任多久了?”
“不到两年,而且最开始上任的一年里,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跟着老前辈学习。”王思年苦笑,“你看,我直到现在走到哪里都只是被尊称一声‘少班主’,因为他们的心里,班主另有其人。”
庄颜沉默了一下:“抱歉,我太激动了。”
“可以理解,我刚开始回来的时候也会这样的。但很快就发现情绪激动没有用处,我表现的越是冲动,他们越是无法放心把秀洲班交给我。”
接下来她去翻了翻戒律堂的册子,惊奇地发现,很久以前来拜师学艺的学徒是需要三跪九叩的,秀洲班甚至定下了规矩,一旦入了师门,师父要排在家中父母前面,只要师父不允许,家中催的再急也不许私自回家。
违规者罚。
这条规矩从定下到执行足有百年时间,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改掉了这一条。
里面还有许多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规矩,据说都是从明清时期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有王思年这个少班主陪着,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了闻昭被赶出秀洲班的原因——据说是五月端午去江上赛龙舟的时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把一个名叫楚思真的同门师妹推下了滔滔江水当中。
要不是当时江上人多、来来往往都是船只,小姑娘被冲走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残害同门在秀洲班是最严重的罪行之一,闻昭直接被从秀洲班除名了,要求他离开以后绝不能再自称秀洲班的学徒、不允许再进戏曲这一行当。
庄颜看完那一条后就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怕是闻昭已经忍不下去了,自己想走才会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戏班把他除名的。
还在村子里的时候,他都能用一包没有吃完的牛肉干把几个熊孩子骗的吃了大亏,他真要对那个楚思真动手,怎么可能傻到挑人最多的时候,还被人当场抓获?
那他在这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足足五六年的时间,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在众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