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回答道:“主位尊荣,虽有兴盛之气,却更易遭到风波侵扰。虽不知司空八字,但根据司空姓名及面相,近日正是运势不稳之际,易走霉运,落血光之灾。若非有贵人相助,司空近日恐有一番波折。因此,司空这两日不宜坐于主位,以免受盛势所扰,殆害无穷。”
左慈神色平静而慎重,仿佛当真是为了曹操这几日运势着想,并非临时起意,信口捏造。
曹操本就对方士之流存有反感与戒心,而左慈开端无礼,使出小手段被郑平点破,更是让曹操把他定位成混吃混喝骗子,对他神叨之语嗤之以鼻。
所以对于左慈解释,曹操从一开始就带上了看笑话心态,冷眼看他给自己挽尊。
但当左慈讲到后头,曹操心头猛跳,因为这些日子如走背字不顺而对左慈话产生了动摇。
但他面上没有露出分毫,只是对左慈似笑非笑道:
“孤如今好端端,何来血光之灾?莫不是你这牛鼻子在咒孤?至于波折,这世间万事皆逃不过一个‘难’字,非轻易可得。你这番话不过是模棱两可,不管见到哪个人都能代入套话,你让孤如何信你?”
曹操话让郑平有些意外。他回顾曹操往日行径与史载记录,若抛开部分个人因素,除去一些争议甚大、引人诟病手段,曹操确实是一个十分优秀、眼界独到枭雄。
他敢于破除旧制,以才择人,倡导简葬,在行将就木之时亦不曾因为恐惧死亡而做出悖谬之举,反余忱忱之心。
就以个人情感而言,郑平对曹操其实并无恶感,甚至还有几分激赏。
听到曹操质疑左慈并未露出异色,只露出属于高人老神在在,笑道:
“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曹操听他这么说,更加不信了。他想将人立刻打发走,但没头没脑被打扰了兴致,还挨了一顿气,曹操并不想让这个道士好过。
他转向郑平,蔼声道:“正平以为如何?”
他再次将话语全扔给郑平,不仅仅是想借郑平之口以喷制喷,也是借此再次点明刚才左慈盲猜天子乌龙,不着声色地提出攻诘与质疑。
曹操没有掩饰他别有用心,郑平也没有给予曹操虚浮客气。
“此人虽不可信,但我瞧见司空眉心有一片阴云,眼中缀着血丝,确实像是霉云罩顶,有血光之兆。”
听到这话曹操缓慢地咽下一口气。
他近日忙于公务,时常挑灯处理公文,眼睛怎么可能没有血丝?而他因为熬夜,气色自然也是不好,肯定有阴云之色。如果眼睛有血丝,脸色不好就等于“霉云罩顶”,“有血光之兆”,那岂不是所有勤于政务上位者都得倒血霉?
曹操只能在心里与郑平据理力争,指着他鼻尖斥骂。正威风赫赫之际,他突然想到一件重要事:因为几个月前再次打败张绣、吕布,曹营势力得以持续扩张,曹操在许都话事权得到进一步增强。自那时起,他与部分跟随天子从北地迁来朝臣、将帅逐渐增多了冲突,不少人假借天子名义指摘他决策,更有居心叵测者与被鼓动者,把他勤于政务举措盖上谋权印章,时不时进献谏言,烦得他头风病犯了好几回。
想到最近处境,结合郑平刚才话,曹操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莫非郑平意有所指,借“红血丝”、“血光之灾”怪异组合提醒自己——这几天可以借着曹丕事告假,或者干脆称病不出,先把政务放一放,以规避近日风波?
这个念头一起,再想郑平话就不再那么气人了。
倒并非是曹操想要美化郑平行为,全因为曹操对付吕布时候,郑平也用类似摸不着头脑、看似惹他生气言论提点过攻吕之策。彼时曹操只以为是巧合,经谋士荀攸分析后,才明白这是郑平藏于毒舌下暗指。
不管郑平是顺口提示,还是如他当时送上门军/情一样,只是为了还某人人情,自那日起,曹操每次服用郑平花式喷人套餐时,不但要用修生养性心态,将气人不偿命话转化成夸奖听,还会下意识地琢磨郑平话中是否潜藏着进言献策讯息……最终掉了许多头发,每一日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因为这个已形成半个习惯“下意识”,曹操主动给郑平那句气人话穿上了富有深度外衣。
于是他说道:“正平说是,孤近日确实觉得不太妥,应当好好休息了。”
如此柔和回答听得左慈圆目微突,不敢相信曹操竟然双标得如此明显。
明明是差不多意思话,那个叫正平用词还更加恶劣,怎么曹操前头给了他左慈一顿讽骂,后头就附和那个正平,一副“你说得都对”模样?
气愤左慈再次看向郑平,越瞅越觉得他面相透着古怪。
他看出此人乃“龙困浅滩”之相,命中有三次大凶死劫,一次是出生之时,其余两次则集中在他虚年廿六。
除了中间那次死劫有半数生机,第一次与最后一次,对于常人而言乃是十死无生劫难。
尤其是排在最末死劫,呈“穷山恶水”、“四壁悬崖”之貌,理应是“内外难救”、“英才早逝”。旁人就算气运再强,大多也只能运化两次必死劫难;可这个叫郑平,不但成功避开前两次困厄,还为最后一次最为凶险死劫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