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得立身依礼而后方行。而今长子这般作为,他是在拿自己的人品、前程,做赌注啊。
“矩臣,此事若不成,你的仕途,可就全毁了啊。就是此事达成,你这‘矫诏’的‘恶名’,可也要背负一生了。”
“父亲,儿子赌——圣人除了太子,再无可传位之皇子;儿子赌——太子必将说此话,乃他戏言。”
“矩臣……”
张英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前几天是自己喜爱的女儿,命悬一线;然后是太子,既往赤子之心的学生黑化;今天则是自己一直倚重的长子,不顾一切地豪赌。
“你什么时候上的折子?”张英心怀期冀,希望能拦截了。
“儿子去翰林院之前。”
一盆冰水从头泼下,把张英浇了个透心凉。
“罢了,你如今翅膀硬了。”
张英萎顿在椅子上,瞬间老了,不见张相张太傅的神彩了。
“父亲,”张瓒起身,撩衣跪倒在父亲膝前。“父亲,您莫伤感,是儿子不好。儿子令您失望了。”
张英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长子。自己三十岁了,才得此子。那时的欢欣,尤历历在目。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起来吧,为父不如你啊。为父做事,一向前瞻后顾;与人交往,也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从来没有过你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也没有你这样,想博从龙之功的际遇。太子殿下选了你,你也选了太子殿下。你既做了,就跟着太子好好做吧。以后我们父子在朝,只是同僚。你可明白?”
“儿子明白。”
“好了,你起来吧。”
张瓒给父亲磕了一个头,默默站了起来,退回原来的椅子前,他并没有就坐,望着头发花白的父亲,愧疚之情,哽得他说不出来话。
张英心里明白,长子已经有了选择了,他不再理会长子,转而对次子说:
“衡臣,这科的秋闱,是为父错估了时机,不允你参加考试。三年后,为父期望你能连中三元。你明白吗?”
张珏起身,上前一步,双手揖礼,躬身应道:“父亲,儿子明白。”
张英点头,让俩儿子回去自己的院子。
张瓒回了自己的院子,见长子正带着妹妹在院子里玩耍。
“爹爹”,俩个孩子都扑过来。
“乖,”张瓒弯腰,把女儿抱起来。低头问十岁的儿子。
“昭儿,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完成了。二叔已经看过了。爹爹,娘亲脚疼,要安静地躺着,不想妹妹吵闹,让儿子带妹妹在院子里玩。”
“嗯,你好好带妹妹玩。一会儿早点跟奶娘睡觉,好不好?”张瓒吩咐了儿子,再哄女儿。
小女儿娇娇地应了。
“爹爹去看看你们娘亲。”
张瓒把女儿放下来,嘱咐她听哥哥的话。然后进房间,去看妻子。
床帷已经落下来了,只留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屋子里的一切,都处在半明半暗之中了。浓烈的药草气息,充塞了房间,也向着张瓒扑过来,瞬间把他裹挟了起来。
张瓒走到床前,在床帷前立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有些沉重的呼吸,他知道妻子还没有睡着。
“娘子,你用了晚饭吗?”
等了一会儿,帐子里传出闷闷的、咬着牙的回答,“没有,不想吃。”
夫妻二人结缡十几载,感情甚笃。
“兰英,你还好吧?”张瓒担心地问。
须臾,帐子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压抑哭声。
张瓒听得心揪揪地疼,他猛上前一步,划开床帷,“兰英。”
床里的妻子,立即用双手捂脸,“你出去,你别看我,你去书房睡。”
“兰英,”张瓒看着哭得哽咽,却极力想不出声的妻子,“兰英,丫鬟抱不动你,夜里还是,还是为夫照顾你才好。”
张瓒没得到妻子的回答,他看清妻子的嘴唇已经干裂,叹口气,端了水过来。
“来,兰英,先喝点水。这也不是一天二天能好的。你不吃不喝的,再病了,怎么得了。来,先喝点水。”
张瓒扶起妻子,哄着,劝着,喂了半杯水进去。
“很疼吗?”
“嗯。郎中使医女,把脚趾都掰开了,用板子带子重新固定了。”
张瓒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掰断骨头再重新长吗?他更心疼了。
“要不先不放了?”
“不。”
张瓒看妻子咬牙切齿地发狠。
“如今好容易得了太后懿旨,不借机放了,以后怕没机会了。”
张瓒拿布巾给妻子搽汗,已经入秋了,还这样大汗淋漓的。他伸手摸摸妻子的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了。
“把衣服换了吧,免得生病。”
“我不要丫鬟、婆子,看到我这模样。”
“好,我来帮你换。”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过万瓶了,谢谢亲们
第八名,第七的时候,一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