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地上没来得及扫的落叶打着卷儿,扑簌簌地响。
宋翩跹伫立在东宫前,对09道:
“不用开启。”
09乖乖应声,老实窝好。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在世界达到稳定状态前,宿主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此时才能未经犹豫,直接回答。
皇帝驾崩,有太多事要处理。
对于这个原身的父亲,宋翩跹没有什么感情,倒是有点感慨。
有人越活越糊涂,而有人则是临到老了,才骤然清醒,回首望去,满目荒唐。
这两者分不清哪种更为可悲,但让宋翩跹时刻警醒,不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皇帝入皇陵后,宋翩跹祭天地宗庙,踩白玉阶登基,成为大黎首位女帝。
她着玄色衮服,受万民敬仰,百官朝拜,万朝来贺。
也是自宋翩跹登基那日,她明显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开启了开关。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仿佛她的身体里有一个沙漏,在她正式成为女帝那日起,这个沙漏被一只无名的手颠倒过来,正式开始计时。
那些星沙,便是她这具身体的活力。
原本在这之前,她的身体只是普通娇弱,虽然三天两头的病,但养养就好了,不会影响她做任务。
——而从她称帝后,是开始衰弱。
宋翩跹无法感知还有多少星沙亟待漏下,她只知道,伴随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会越发虚弱,病痛缠身。
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似乎也已注定。
好在09已经调低了她的痛感。
“痛感保留百分之十。”宋翩跹要求。
09不太懂:“啊?我可以直接给您调到无痛。”
宋翩跹言简意赅:
“我需要适度的保留。”
人恐惧死亡,追求永生。
但死亡是人生最后的deadline。
众所周知,死线是第一生产力,有了终点,人才有紧迫感,才有全力前进、甚至是奔跑前进的动力。
适当的保留,是为了提醒宋翩跹——当然,也是因为她的日子过得太逍遥了。
这或许是宋翩跹自失忆以来,首次在小世界内过得如此舒心顺意。
朝堂之上,在她和封月闲的合力之下,终如封月闲所示那般,剑锋所到之处,海晏河清。
宫中,三个孩子都乖乖受着教导。
已经升为太妃的何秋婵没有撇清关系的意思,她深知和这两个掌控大黎的女子搞好关系的重要性,为此,要不是差着辈分,她就差把宋莹光过继给封月闲了。
因而,宋莹光有一半时间,都是住在距离东宫更近的泽乐楼中的,久而久之,泽乐楼中宋如烟闺房隔壁,便有了宋莹光的一间暂歇之处。
因只隔着一道墙,宋如烟有时能听见宋莹光梦魇声。
当然,宋莹光贵为公主,有宫侍照顾,但宋如烟既然听见,便总要去看一眼。
她是极为照顾宋莹光的。
待到宋莹光房内,就见宫侍正给宋莹光熬着安神汤,药的酸苦味在安静的夜里飘浮,宋如烟抽抽鼻子嗅了嗅,走近床榻。
宋莹光坐在锦被堆里,她这两年身形抽条不少,初显少女的青涩线条。
或许因为她很喜欢跟在宋翩跹身后,身上似乎也染上了宋翩跹独有的沉静优雅的气质,虽只是一点点,已让这个年龄的少女显出独特的魅力。
宋如烟凑过去:“又做噩梦了?”
宋莹光的鸦发披散在巴掌脸两边,脸上沾着些被汗沾湿的鬓发,轻轻点头。
“还是不肯告诉我?”
宋莹光抿唇笑了笑:
“都与你说了许多次,是想起小时候被三皇兄欺负的事儿,偏你不信。”
宋如烟哑然,她向来信任宋莹光,可在这件事上,她的直觉却屡屡让她无法全然信任宋莹光的说辞,每次看到宋莹光梦魇,便总要问一句。
宋莹光尽管在笑,面容却难掩苍白,宋如烟手颤了颤,替她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
宋莹光用脸颊蹭了蹭她指尖。
宋如烟突然不敢乱动了,没话找话道:
“那安神汤怎么还没熬好?”
“我一梦魇你便来了,药哪有这么快。”
宋如烟呐呐点头,有点愣。
好似白日那个跟着封月闲,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英气少女,在夜里,在宋莹光床榻前,从狼崽子变成了蠢狗子。
宋莹光躲在被下的脚趾勾了勾。
她轻轻靠进宋如烟怀中,脑袋搁在她肩上。
宋如烟登时手足无措了:“你你……是头晕吗?”
这是怎么了?莫非宋莹光常伴在陛下身旁,身体都跟着变差了吗?
这体质要加强呀,宋如烟忧心忡忡,眼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
在宋如烟看不到的地方,宋莹光眸光闪烁,轻轻揪住点宋如烟的衣角,声音宛如呢喃:
“……还是有些后怕,借我靠靠。”
“这样啊……”
宋如烟嗓子有点泛干,可能是过于紧张无措,她下意识认真地思考了下自己有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