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街最大的那家“莲屋”,在“那件事”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一任花魁,说是店老板托关系花大价钱从南边调来的头牌。有留宿的男人惧怕娘家回来的妻子拆穿自己的丑事,就在第二日一早,便急急系上了裤腰,踏上了归家的道路。
然后他在花街空荡寂寥的路上,无意间撞见了花魁的轿子,那艳丽的色泽与华美的饰物无一不在彰显女主人身份的名贵。似乎不想花街这么早会有人出没,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了轿子的帘子,绝色的花魁向街边投出了慵懒的一瞥。
……
极致的美和极致的暴力都是可以杀人的,男人那一刻感觉自己被杀死了,他感到一片空白,他感到万念俱灰,他想要哭泣,想要膜拜,他在最后失魂落魄,落荒而逃,茶不思饭不想地呆坐了一天后,才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了他人。
这样的遭遇引起了一些猎艳者的兴趣,然而远道而来的花魁还在静养,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接客,只让满脸堆笑的老板给出了个明确的倒计时,像这般的噱头让男人们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轻笑。
只是个美丽的女人而已,这在游戏花丛的浪子们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瞩目的大事。
然而有关她的故事并没有随着他们的忽视而消退。开始只是零星的传闻,接着传言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升温,在跟着花魁脚步从南方赶来的粉丝加入后,舆论变得更加喧闹,呈现出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到了最后,花街里那些会更新游女信息写诗作画的诗人们,这几天仿佛中邪一样,近几日传唱的全是那个女人的故事,从她美貌到身世到那些残酷又天真的发言无一不有。
这样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营造出了一种极为焦灼,极为撩人的氛围,仿佛这个女人已然成为了莲屋存在的理由,好像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他们舔着自己干燥的嘴唇,一下又一下,以这样的动作将倒计时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要来了,要来了,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就连被持续不断的信息轰炸得心烦的路人,都生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喧闹的三味线声,宣布着花街的夜晚正式拉开了帷幕。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莲屋边慕名而来的男人们将窄窄的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带着自大的表情,却像是聚在一起的麻雀一样吵闹不已,猜测着所谓的花魁是否如传言般貌美,然后在目睹女子真容时,一起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那女人不像是其他游女般搔首弄姿,也不像贵族小姐般端庄正坐,她看起来更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安静地垂下眼眸,猫着柔软的腰肢,全神贯注地凝视身前的一缸金鱼。
那种不可侵犯的凛然美貌,与这专注的姿态,让在场的男人们与她同坐的游女一同摒住了呼吸,呈现出了一种噤若寒蝉的安静。
女人伸出苍白的手指,用那被蔻丹染的鲜红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水面。于是那不消美人恩,只知啄食水藻的鱼儿,似乎将她的手指视为了鲜
甜的耳食,终于摇曳着薄纱似的尾鳍向她凑了过来。
她在金鱼忽视自己时玩得不亦乐乎,看到它游近时反而突然失去了兴致,那仿佛被鸽血染得鲜艳的嘴唇,因为不快一下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用妩媚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愚笨的鱼儿,在它的小嘴即将啄上自己指尖的前一刻,猛然张开了手掌,像捕食中的猫儿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呵。+;;;.
可怜的金鱼哪里受过这种捉弄,它惊慌地掉转身子,因为挣扎于水盆里溅出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这狼狈的姿态逗笑了残酷如幼童的花魁,让她美艳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那如开至荼蘼的罂灬粟似地表情,轻易摧毁了意志不坚定之人的矜持,有人因为脱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声音打扰了女人自娱自乐的好兴致,花朵在她白雪似地脸上凋零了,剩下的只有冷酷与傲慢。她顺着声音的起源,朝栏坊外投去了无情的一瞥。
为了方便客人们欣赏游女的美貌,以及催发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莲屋”作为展示的房间,是比地面低上不少的。可这个美丽的女人却给人一种,他们才是被俯视被选择一方的感觉。
“吵死了,猪猡。”
名为“紫”的花魁轻启朱唇,发出最为恶劣的嘲讽。
这种和身份不相符的傲慢与恶劣,本应遭到人们的嗤笑,被贬为不知现状的,但结合他们之前听闻的有关她的故事,却给人们一种她本应如此的感觉。
怜爱、渴求、占有欲、征服欲,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于人群中传开了,在现场涌现出了一种极为狂热的氛围。甚至为了第一个冲进茶屋,向老板提出自己的诉求,男人们险些引发一场恶斗。
屋外的吵闹让“紫”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不快的表情,她有一双如水柔情的美目,在此刻因为冷酷凝成了冰。那种冰冷的视线不但没有浇灭人们的热情,反倒激发了他们某种情怀——
逼良为娼,劝妓从良。
他们在她纯洁无暇的时候,将她拉入极乐的淤泥,当她深陷其中时,又开始打着爱的旗号,要领她走向幸福了……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