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脑子里乱哄哄的,把我当什么啦?小孩子?!
开什么玩笑……
但,但怎么说呢,从未有人这样待我,好像……说不出的快活。
看着马冰陡然轻快起来的脚步,谢钰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低头对那长着青苔的卵石无声说了句谢谢。
走出一步后,他甚至又折回来,飞快地将那卵石捡起,用帕子包了掖在袖子里。
从前每每读到诗经上那些爱恨别离的情诗时,他总是不理解为何人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寻死觅活。
与师父和父母说时,大家总是笑说他只是个毛头小子。
他不服气,难道非要懂得情爱,才能算大人吗?
当时谢显就是这么说的,“情爱一事,发乎自然,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如果有朝一日你遇到一个女子,喜她之所喜,忧她之所忧,她蹙一下眉,哪怕外面花团锦簇,你也无心观赏。她笑一下,即便正值凄风苦雨,你也好似身临春日……
你的喜怒哀乐似乎完全不由己,你素来引以为豪的冷静和克制对她全然无用,你会喜悦,也会惶恐,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摄去心神……
那便是情的滋味。”
以前谢钰不懂,甚至对这番言论不以为然,可如今看来,一点儿不错。
远远看见往这边来的人,小丫娘忙用棒槌敲了敲石板,周围几个洗衣裳的女人抬头,就见她朝那边努了努嘴儿。
“怎么还没走?”有人小声嘀咕道。
“洗衣裳呐。”马冰好像看不见她们抵触的眼神,笑眯眯在河边蹲下。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一手擎着棒槌,一手抓着还在滴水的衣裳,不知该作何反应。
河边有许多上游冲下来的大石头,马冰捡了一块坐,谢钰犹豫了下,选择站在她斜后方。
在这种地方跟一群妇人坐在一处,他总觉得怪怪的。
“还是王河的事,”马冰也不绕弯子,“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丫娘愣了下,“记不清了。”
旁边也有人小声嘀咕,“是啊,这又不是自家的汉子,谁记得那么清?”
再说了,赌鬼嘛,出去躲债还不是常有的事儿?
“那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马冰看了那女人一眼,对方立刻低下头去洗衣裳。
一群女人交换下眼神,整齐地摇头。
还是记不清。
马冰沉默片刻,忽然道:“王河死了。”
众女人先后望过来,没说话。
“你们似乎并不惊讶,之前在街上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也是,”马冰道,“是早就知道他死了吗?”
小丫娘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赌鬼嘛,早晚没有好下场,给人打死不是常有的事儿?”
众女人纷纷点头,“就是就是。”
“不光他,以前我们也常听说别的地方谁欠人家钱不还,给人打死了……”
马冰仰头看向斜后方,谢钰的睫毛抖了下,“你们都住在王河家附近,可曾在什么时候听到扭打声?”
死者被发现时不着片缕,如此费尽心思,他又出了名的穷,必然不是图财。
他生前只好赌,并不好色,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仇杀。
那么,谁与王河有仇?
王河生前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衙门最先怀疑的便是放高利贷的,以及被他频繁滋扰、借钱的亲朋好友。
但放高利贷的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剁过手的再不接待。
因为剁手就意味着此人已经被用尽各种方法反复榨油,本钱早就拿回来了,实在没得榨,便干脆剁手。
既是威慑,也算个记号。
既然不再接待,放高利贷的也犯不着再去杀人。
而亲朋好友,都生活在白石镇。
小丫娘搓洗衣裳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才道:“他哪次回来不闹事?哪回不闹事才稀罕呢。”
说完,她将衣裳在水里冲了一回,重新抹上猪胰子,奋力搓洗几下,再次用力捶打起来
“砰~”
“砰~”
沉重的棒槌击打在衣服上,不断挤出带着泡沫的水渍,顺着衣裳纹理慢慢流入河中,又被活水迅速冲散。
棒槌……
马冰心头微动。
王河只剩下一副骨架,连头皮都没了,根本不能像寻常凶杀案一样根据撕裂的头皮和伤口判断凶器。
但他的头骨有明显凹陷破裂,整体相对平缓,应该是某种非常坚硬而沉重的钝器。
石头,圆角铁器,甚至是坚硬而沉重的木头,都有可能。
而洗衣裳用的棒槌因常年泡在水中,木质大多十分坚硬,不然用不几次就要碎裂了。
正好有个女人洗累了,将棒槌丢回盆中,站起来活动下腰背。
马冰立刻走过去,拿起棒槌像模像样地挥舞几下,“看着怪有趣的,好嫂子,我也试试。”
那女人都傻了,想拿回来不是,不拿也不是。
小丫娘眉心狂跳,“姑娘,一看你的手就不是干这活儿的,快放下吧,别砸着手。”
那女人得了这一声,立刻上前抢夺,“姑奶奶,您是衙门里做大事的人,快放下,真是折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