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之心远比武人更重。
读书人自然要科举,但即便有幸皇榜登科,还要经历漫长的选官。那个时候,名气至关重要。
说白了,想出人头地,首先要当权者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所以很多文人往往会在科举前就想法子出名。
而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借助前辈的力量。
若果然得了他们的青眼,一来成名指日可待,二来若来日步入朝堂,便是天然一段靠山。
后辈们想出名,前辈们也想往自己阵营巴拉人才,却又不能人人都见,说不得要先看才华。
所以往往那些成名已久的文人墨客就会在自家门口放一个大筐,有意向的学子们则会向筐内投递自己的得意之作。
田嵩现在确实落魄了,但旧年在文坛积累的名声却还在,每年仍有不少学子登门自荐,自然也少不得大筐。
马冰远远就看见了那只大筐,不禁冷笑。
人一旦尝过权势的滋味,就再难放开。
田嵩退居幕后多年,时至今日,竟还不死心,想要招贤纳士。
“你尊享荣华那么多年,也该赎罪了……”马冰缓缓吐出一口气,往四周看了看。
路上空无一人,唯有树影参差,伴着山风刮过洞窟的呜咽,好似鬼怪出洞、妖魔降世。
胆子小一些的,恐怕睡都睡不安稳。
很好。
她抿了抿唇,慢慢将手探入怀中。
然而就在此时,角落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马姑娘。”
马冰身体一僵。
谢钰?!
谢钰换了身靛青色箭袖短袍,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时,几乎与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甚至连马冰都没发现。
他走过来,看着马冰的背影,“你果然来了。”
马冰有点无奈。
我都伪装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认得出?!
谢钰简直像有读心术,不待她发问便道:“一个人的身形、声音都可以伪装,但走路的姿势大多不会变。”
尤其她以为深夜无人,难免放松警惕,几乎是一瞥,谢钰就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事已至此,马冰只好转过身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钰看着她,“午饭后就来了。”
他总觉得马冰一定会对田嵩出手,所以早早来蹲守。
果然……
“你不要做傻事。”谢钰看着她没露出来的手说。
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幕,终究成真了。
前不久,他们还心意相通,仿佛世间最甜蜜美妙的事情不过如此。
可今时今日,却以截然相反的立场和目的站在这里。
“你要拦我?”马冰直直看着他,反问。
“前不久你还问我,天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谢钰缓缓道。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血海深仇大过天,确实该报,可一旦杀了人,事情便难以收场。
田嵩纵然现在退了,也曾官居户部尚书,他若在京城遇刺,朝廷和陛下不可能置之不理,定然要给天下一个说法。
田嵩垂垂老矣,不过强弩之末,蹦跶不了多久,但她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不该为他沾了血。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无论如何,谢钰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毁前程。
马冰嗤笑。
若当真与庶民同罪,这些人绝活不到今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谢钰在想,既然田嵩是真,那么他在位时交往甚密的几人,自然也难逃嫌疑。
下一个会是谁?
付文山?胡青?还是……肃亲王?
如果真的是他们,马冰会怎么做?
还是说,她已经下手了,自己没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马冰突然笑了,“我不会为这些人弄脏自己的手。”
就这么杀了,便宜他们了!
她要看着那些人身败名裂,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一生费尽心机得来的荣华富贵化为乌有!
他们将晚节不保,子孙后代也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被人们戳断脊梁骨,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谢钰一怔,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竟然从怀中抽出……一封信?
马冰将信封在掌心拍了拍,当着谢钰的面投入大筐,“只是一封叙旧的信,谢大人,没问题吧?”
从这个距离,谢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确实是一封信。
而且整体很薄,也很平整,似乎里面只夹了一张信纸。
只是一封信?
叙旧?
刚还喊打喊杀,现在却要叙旧?
老实讲,谢钰是不相信的。
那样彻骨的仇恨,若换了自己,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谢钰确实希望马冰冷静,但她这样干脆利落的“放弃”,却又明晃晃透出古怪。
马冰倒背着手,晃悠悠来到他面前,煞有其事道:“不能杀他,骂几句总可以吧?”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难得在这佛门圣地,谢大人怎么总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或许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此感化了他呢!”
谢钰:“……”
又来了,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