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顶着几根蛛丝从卷宗库出来时,眸底明显带着急色。
若无事,义诊不该这么早结束的。
马冰忍笑,抬手往他头上撩了下,“我没事,只是有个女人说朋友杀人,可说话却不尽不实,带回来问问。”
小侯爷素来沉稳,便在野外露宿也衣冠整齐,倒是鲜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看着她取下来的蛛丝,谢钰微怔,旋即在心中暗骂,“阿德那混账……”
传个话也不利索。
谢钰以拳抵唇,干咳一声缓解尴尬,“走吧。”
那妇人倒不是什么厉害货色,之前被小黄他们押着往衙门走时,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被丢在堂下,彻底软烂如泥,去了堵嘴的麻布也喊不出来了。
谢钰只俯视片刻,那妇人便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
她叫王秀香,说杀人的那个朋友叫刘春兰,两人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最初其实关系一般,可后来都先后嫁入开封与人为妻,人生地不熟,同乡出身的二人这才骤然亲近起来。
几年下来,两人交情越发深厚,便是无话不谈。
据王秀香说,去年腊月里,她发现刘春兰连续数日郁郁寡欢,心里似乎存了什么事儿,平时问吧,也不说,就有些担心。
恰逢元旦前后,两家男人都外出做活未归,王秀香便借口采买元旦过节之物,拉刘春兰出门逛街。
开封城甚大,两家住得又偏,不等买齐东西,日头已至正中,便在外头找了个小摊子吃晌午饭。
本朝饮酒之风颇盛,便是女子也爱在饭桌上吃几盏。
王刘二人的夫家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两个媳妇荷包里颇有余钱,便叫了一壶青梅果子露来下饭。
那果子露甜丝丝的,度数不高,却略有些后劲,几杯下肚,刘春兰难免双眼迷离,思绪翻飞,又勾起一段愁事来,扒着筷子长吁短叹。
酒不算好物,却可排解烦絮,王秀香有意让刘春兰借酒劲吐吐心中烦闷,便引着说了几句。
刘春兰也是憋得狠了,她一问,终于说了实话。
结果一开口,就把王秀香吓得够呛。
“秀香啊,我,我杀人了啊!”
王秀香顿时被惊得魂飞魄散,回过神后赶紧去堵她的嘴,又慌忙四下看顾。
所幸她们来得晚,已过了饭点,又挤在角落,这会儿周围食客都走光了,唯余残羹冷炙,并无人听见。
“你只听了这一句便说朋友杀人?”谢钰皱起眉头,打断她颠三倒四的讲述。
也不知王秀香是吓的还是天生如此,言辞混乱,说话乱没章程,讲起事情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得人活像在吃带壳鸡蛋,噎得难受。
王秀香疯狂摇头,“大人,没说谎,民妇没说谎啊,她,她自己说的杀了人啊!”
马冰也听不下去了,“我们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确实杀了人?总不能你说一句我们就去抓人,那还不乱了套?
还有,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来报案?”
王秀香才要张口,马冰赶忙出声提醒,“逛街买东西的事不必再讲了。”
马冰和谢钰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口齿清楚、主次分明是多么重要的事。
这王秀香讲了半天,竟有一多半是在说自己采买东西,什么鞋垫子、腌鸡蛋、各色时兴花样子,鸡零狗碎一大堆,有用的愣是没多少。
被这么一打岔,王秀香又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续上话头,然后还是时不时偏离重点。
于是她每次刚要偏,马冰就敲敲桌子,她就又拐回来……
如此这般断断续续讲了小半个时辰,谢钰才把事情原委顺明白。
当日借着酒劲,刘春兰还吐露了不少细节。
据王秀香转述,去年十一月底腊月初,有个相熟的小贩来这里卖货,刘春兰因与他相熟,又见他风雪交加十分艰难,便让进院子里请他吃热茶。
不曾想那货贩见只有刘春兰一人在家,又言语和软,较之家中母老虎不知多了多少风姿,暖和过来之后一时起了歹心,欲行不轨。
万一引来外人,看到孤男寡女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那货贩谅她不敢叫嚷,越发猖狂。
刘香兰先是一惊,十分反抗,可听到货贩威胁的言语后,便心生怯意,又渐渐被勾出火来,只得任他施展。
谁承想隔壁突然传来动静,刘春兰又羞又急,狠命推了那货贩一把。雪后路滑,撕扯间,那小贩不慎踩到一块盖了雪的冰,脚下一滑,向后摔倒,竟就此没了动静。
刘春兰掩着被撕破的衣襟僵在当场,头脑中一片空白,待那尸首身上都盖了层薄雪才颤巍巍伸手去试气息。
没气了!
刘春兰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顿时跌坐在地。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自己一时心软,竟引来如此横祸。
刘春兰一个女人家,骤然遭逢此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会儿,她男人回来,才进门就见一个尸首横在地上,也是惊得魂飞魄散。
情急之下,刘春兰便说是那货贩见家中无人,意图强迫,自己奋力反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