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村生产大队总共三辆自行车,被村长宋建国下午开会的时候骑走了一辆,剩下的两辆就停在大队办公室的院子里。
当下,大哥宋卫民便拿了办公室的钥匙,和二哥宋卫党一道儿,将那两辆自行车给推了出来。两人分别载着赵红英和江大鱼,朝县医院的方向骑。
而宋卫桥和宋卫梁,则想把生产队的牛车给拖出来,结果被赵红英给怼了回去:“这大冬天的,把大队的牛给冻坏了,你们赔得起?多走两步路会死吗?!”
“我们这不是想着带着牛车,方便把咱爸给接回来吗?”三哥宋卫桥尴尬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还有明辉那小子,跟咱爸一道儿在县医院呢。把他俩都接回来,可不得用上牛车?”四哥宋卫梁接茬说道。
赵红英摆摆手,道:“这鬼季节掉冰窟窿里去,得在医院住上个几天才能回来。就算是要用到牛车,那也不是现在。你们啊,就腿着去县里吧。还有,别忘了把杨家的人给带上!”
宋卫桥和宋卫梁只得喊了杨明辉家的人,步行着往县城里去。留下宋家的四个儿媳,带着娃儿看家。
江大鱼坐在宋卫民的自行车后座上,一颠一颠的,很不舒服。有心想跟步行的宋卫桥和宋卫梁换下,但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只得再次的感慨:现代世界可真是艰苦奋斗啊。
到了县医院,宋建国正发着高烧。
他眼睛紧闭、脸涨得通红,嘴里不停的在念叨着什么。
江大鱼凑近到宋建国床头,耳朵趴在宋建国身上,这才听清他嘴里在呢喃着:“唧、唧唧、唧唧唧唧!”
这是烧坏脑子了?江大鱼有些疑惑。
“爸,你在说些什么?”她焦急的问道。
“唧、鸡腿儿!”宋建国终于清晰的呢喃了出来。
江大鱼连忙抬头,朝着宋卫民和宋卫党喊道:“爸说他要吃鸡腿儿,大哥、二哥,你们想办法去买点儿?”
然后她从棉袄口袋里掏出晚饭时没好意思吃的那个鸡蛋,塞到宋建国手里,试探性的说道:“爸,我这里有个鸡蛋,你先起来吃着?”
“金枝儿?爸爸的小金枝儿来了?”宋建国立时就睁开了眼睛,他用力的抓着江大鱼的手,泪流满面的道:“金枝儿,爸爸对不住你啊!”
“怎么了,爸?”江大鱼疑惑的问道。心说不该呀,这会儿杨明辉还没醒,宋建国应该还没有将她许配出去才对。
就见宋建国一手攥着她,一手摩挲着那个光滑的鸡蛋,涨红着因为发烧而变得猴儿屁股似的脸,哭号道:“爸从县里给你带了两根大鸡腿儿,全掉冰窟窿里去了啊!爸让杨明辉那个后生崽去捞,可他光把自行车给捞上来,他不把爸给你带的鸡腿儿捞上来啊!”
江大鱼:……
江大鱼勉强的笑道:“没关系的,我也不是很想吃鸡腿儿。”
“金枝儿多孝顺啊。”宋建国眼泪汪汪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然后献宝儿似的将手里的鸡蛋拿给病房内的众人瞧:“我的金枝儿没跟我一起吃晚饭,还知道将自己的鸡蛋省下来给我吃哩。”他生气的看着旁边直挺挺伫立着的宋卫民和宋卫党,愤怒道:“哪像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从来不知道把鸡蛋省下来给你们的亲爸吃!”
“爸。”江大鱼有些羞耻的道:“大哥和二哥,他们自己没有鸡蛋吃。而且我这个鸡蛋,本来就是您的。”
然而宋建国假装听不见,他眼泪汪汪的将那枚鸡蛋递还给江大鱼,慈爱的说道:“爸爸的好金枝儿,爸把你的大鸡腿儿给弄丢了,爸不配吃你省下来的鸡蛋。你自己吃了它,啊。”
屋里还有医生和护士,以及其他生产大队的外人在,为了一枚鸡蛋推来攘去的也难看。江大鱼只得接过那枚鸡蛋,想重新把它塞进口袋里。
结果宋建国又梗着脖子哭号道:“金枝儿不肯吃这枚鸡蛋,是因为不肯原谅爸么?金枝儿在怪爸爸把大鸡腿儿给弄丢了吗?”
江大鱼只得在满屋子医生护士及其他生产大队人的神奇注视下,剥开那个浑圆光滑的鸡蛋,忍着羞耻的吃了下去。
宋建国破涕为笑,然后拉着旁边的医生喋喋不休的道:“大夫,我这闺女大晚上的吹着凉风从村里赶到这里,你给她仔细瞧瞧,看看有没有冻坏了?”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漠的道:“她应该没有冻坏。但是同志你高烧不退,脑子和眼神儿似乎都大清楚,应该是冻坏了。我建议你好好休息,别再说话了。”
“还有那个和你一道儿送来的小伙子,他一直昏迷不醒,身上也都是冻伤,是真的冻坏了。”医生接着说道。
于是宋建国便由赵红英陪着休息,宋卫民拿着钱去窗口缴费,而江大鱼与宋卫党,则在医生带领下,去看还在昏迷中的杨明辉。
他们站在病房的门口,朝里面望去。
只见病床上的杨明辉全身青肿,在挂着点滴。有个穿着花棉袄的年轻姑娘,正背对着他们,拿着温热的湿毛巾,不停地伸进被子,替杨明辉擦拭着身体。
“刚送来的时候头发和眉毛全是冰,呼吸都快没了。后来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又打了西药,这才缓了过来。若是昏迷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