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鱼的住房是部队早就批下的,是个二层楼房的农家小院。位置离训练区不远,连部以上的军官干部都住在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功能齐全的卫星小镇。江大鱼也是前两天刚搬过来,之前她图省事,一直住在军校的学生宿舍里。
这头她在传达室接到了亲妈赵红英,也不管被落下的杨明辉,直接就带着赵红英坐上了小汽车,回到了她自己也不是很熟悉的小院里。
小镇离军区入口的传达室挺远,不坐车的话要走好一会儿。
这是赵红英第二回坐小汽车。第一回是之前警卫员去大溪村接她和杨明辉的时候,县里领导给专门派的车。部队里的越野吉普看起来可比县里的小汽车要气派多了,赵红英上车后一路都在不停的摩挲着车里软绵绵的沙发和滑溜溜的车门,一直都在不停的盯着车窗外路过的小楼房和训练场瞧,只恨不得能多长出两只眼睛来。直到江大鱼带着她依依不舍的下了吉普车,赵红英才一拍大腿的恍然道:“明辉呢?明辉哪里去了?俺们是不是把他给弄丢了哩?”
“放心吧,妈,他丢不了!”江大鱼说,领着赵红英推开农家小院的大门。
院子里光秃秃的,空地的杂草上全堆着木头和烂椅子,只有院角的一株过了花期的老槐树凄凉的立在那里,看起来又空旷又冰冷。
“还没来得及收拾。”江大鱼说,“这屋子早就拨下来了,但我一直也没来过,也就前天刚住进来。”
“就这样挺好的。”赵红英满心欢喜的盯着那几分空地看,开始在心里规划回头要指使女婿在地里种上哪些菜,“这院子里要住几户人家啊?”
“就咱家一户。”江大鱼回答,领着赵红英推开小楼房的正门走进去,将手里的包裹放下,“这边每家每户都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往南边两户儿就是我老师家,他家太太平时也一个人呆家里,岁数和您差不多大,那您没事儿的时候可以过去串串门。”
“那敢情好!咱们金枝真是争气啊,这才来部队多久,就有一个专门的院子和楼房了,还跟师长做邻居!”赵红英高兴的说,骄傲的打量着屋子里的新桌新柜新摆设。
母女俩正说着话,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是明辉来了吗?”赵红英站起了身,走到门口往外看去。
院子里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姑娘,烫着密密小波浪的栗子色卷发,穿着一袭红底白条纹的连衣裙,唇上还涂着亮晶晶的艳红口脂,时髦的很。
赵红英下意识的就冷下了脸。
从去年年初新华社的一篇《解放思想、百花齐放》的新闻稿出来后,便是她们小小的安塔县街头,也多了不少这种穿花裙子和小皮鞋的烫头女娃。她赵红英思想守旧古板,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平日里最讨厌女娃们打扮成这副不正经的妖精样子。
“这谁家的小妖——”冷下了脸的赵红英刚要习惯性的撵人,就蓦然想起自己如今是跟在闺女身边的。面前的烫头女娃也应该是部队军官的家属,而不是以往县里的那些个想要勾引她优秀儿子们的妖精。这女娃打扮的再不正经,也只会衬托她闺女的出色和本分,而不会是想要勾引她闺女乃至影响她闺女的前程。于是赵红英话到嘴边下意识的就拐了个弯儿:“这谁家的小姑娘啊!长得真俊俏哩!”
江大鱼也来到了屋外,见状疑惑道:“左护士?”
左婉莹正踮着脚尖紧张的朝屋子里瞧。见到赵红英出来后,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和怅惘。
前世,她身为团长家的千金小姐,却被父亲强按着下嫁给了没文化的军痞子杨明辉,一直心有不甘。
从小,她便在军区大院长大,所接触的人也都是城里的干部和工人子弟。她的理想型丈夫一直是那种如瑳如玉的翩翩君子,是那种学富五车、温柔体贴的学者教授,是可以和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与人生理想,一起花前月下和海誓山盟的浪漫男人。
而不是杨明辉这种,从犄角旮旯上来的农村大老粗。
更何况,她下嫁给杨明辉的时候,杨明辉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最低一级的军官。军区大院里,随便拖出个人来,军衔都能甩杨明辉十条街。
她不明白父亲为何非要逼着她嫁杨明辉,她只知道自己分外的委屈和不甘。
因而尽管婚后杨明辉对她格外的体贴,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飞向,青青草原。
再后来,成亲后的杨明辉如有神助,一路立功、火箭晋升,那些本笑话她低嫁的小姐妹们也渐渐的收了声,劝她对自己的丈夫好一点。
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她左婉莹本该享有令人钦羡的美妙爱情,不是吗?
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军官太太生活,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她虽然得到了荣华与富贵,可她失去了最重要的爱情啊!
她认为杨明辉的晋升多亏了她,是父亲在退休前将积攒了一辈子的资源和人脉都交给了杨明辉,这才会有杨明辉的晋升与升职。她认为在这场被强按着结成连理的婚姻中,受益的与幸福的只有杨明辉。而她左婉莹,是付出和不幸的那一个。
后来,杨明辉的官是越做越大,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