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杨氏左臂一挥,拂手将黄花梨束腰展腿炕几上的药碗砸向翠帛。
翠帛不敢躲,硬着头皮跪在原地不动,药碗从额角擦过,撞出一道青痕,滚烫的药汁从纤细的颈脖处倾倒而出,霎时将少女细腻的肌肤烫得通红。
翠帛咬唇强忍住剧痛,只是身体因本能反应,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杨嬷嬷看着不妥,若伤了翠帛,听涛阁的消息就传不过来了,于是吩咐翠环道:“翠环,你带翠帛下去洗脸换衣服——仔细别让人瞧出来。”
“是。”翠环扶着翠帛离开。
杨嬷嬷又吩咐外头值夜的丫鬟收拾满地狼藉,再煎一碗药送上来。
她倒了杯温水给杨氏——因开始吃补药了,杨氏不宜再喝茶。杨氏一口气灌了了进去,也解不开苦到心里的苦涩。
“嬷嬷,这继母真不是人当的,稍不注意,就被人说闲话,后天老爷就要从衙门回来了,我——我该怎么办?上次因我瞒着睡莲早已康复的事情,已经被老爷训斥过了,若再这样,莫氏和那几个姨娘还不得踩到我头上来?!”
“夫人莫慌,办法终究还是有的。”杨嬷嬷端了一盘蜜饯给杨氏。
杨氏拈了个蜂蜜腌制的杏脯搁在嘴里,“嬷嬷有什么好办法?三番五次被那个小鬼逃了出去,还巴结上了老太太倒打我一耙,如今我也不太敢轻举妄动,想来当初真是低估了她。”
杨嬷嬷凝神沉思了一会,说:“按照老爷的习惯,沐休日回府首先是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若有风言风语传到老爷耳朵里,估计也是从松鹤堂出来以后了。”
“你是说,我想想法子,引老爷从松鹤堂出来后直接来泰正院?横竖我的院子是不会有人乱说的。”杨氏问道。
“此法不妥,老爷好不容易回一趟府,莫氏和那几个不安分的姨娘都巴巴的盯着呢,想方设法的把老爷拉到她们院子里,到那时她们再添油加醋的说您苛待继女,老爷还不得起了雷霆之怒?”
“再说了,躲过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要有心,什么传言不会到老爷耳朵里去?”
杨氏心里泛起了阵阵悔意,狠狠的将杏脯的果核吐到漱孟里,昨日种种齐上心头,她扑到杨嬷嬷怀里哭诉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是出身侯门的嫡女,儿时也曾定下一门极好的亲事,可惜对方短命早早的死了,我却白白落下来‘克夫’的名声,到了十七八岁也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提亲,最后不得已做了填房继室。”
“凭什么?!我是出身比那个原配魏氏低、还是嫁妆没有她丰厚?魏氏嫁过来十多年,都没有生下嫡子,我嫁过来第一年就生了一对嫡子嫡女!”
“我抚养子女、孝敬婆婆、辛辛苦苦当家八年!可那又怎样?!”
“颜氏宗族将睡莲这个小杂种的名字写在五房嫡长女的位置,连问都没问我一声!”
“莫氏这个姨娘一夜之间就与我平起平坐做了夫人,老爷和老太太何曾对我说过一句‘委屈了’?!”
“我当家八年,辛辛苦苦操持家务,结果呢?老太太说罚站就罚站,说分权就分权,那里顾及我半分的脸面!”
“都说我当家苛刻——可是,难道苛刻下来的银子被我私藏送到娘家里了?还不是都填了府里积年的大窟窿!老爷一个清水衙门翰林院学士,每年的俸禄连府里一半的仆人都养不起!我若不精打细算些,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更气人的,就是每逢节日祭祀还要对那个小杂种的母亲牌位行妾礼!那个魏氏有什么好?做正妻,却被个妾室活活逼死;做主母,被奴才欺上瞒下糊弄了一辈子,搞得府里的亏空到现在才填补上!”
“为了收拾魏氏的乱摊子,我费了多少心思?甚至还填补了自己的嫁妆进去!更累垮了身子,呜呜。一个哥儿就那样流产了。”
“好么!现在我好不容易慢慢将这个乱摊子收拾出来了,结果呢?魏氏生的小杂种来府里还不到半月,装出一副可怜样毁了我八年的功绩!贤名没了,当家的权分了,现在又要被老爷嫌弃了!”
“八年艰辛,有谁怜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服!不服!”
杨氏歇斯底里的低吼着,近乎于癫狂。
“如今已经这样了,夫人莫要轻举妄动。”杨嬷嬷陪着流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九小姐依仗上了老太太的势,还让老太太对咱们起了耿介之心。咱们若再有什么动作,后果不堪设想。”
“解铃还须系铃人?嬷嬷是说,要老太太厌恶九丫头?让她没了依仗,咱们才好摆布这个小鬼?”
“正是,而且还不仅如此,如果这事由咱们捅出去,老爷说不定还有所怀疑,但如果是老太太自己说的呢……?”杨嬷嬷徐徐点头道:
“如今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老爷后天回府,肯定先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他若是知道冻疮之事是九小姐污蔑嫡母,犯了大不孝之罪,那么无论九小姐如何哭诉罚站、克扣饮食、甚至拿出您之前写给周妈妈的信件来,老爷都不会相信她的。”
杨氏眼里闪出一抹厉色,“对,就这么办!让她自食恶果,老太太和老爷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