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少悬大踏步地往屋子里走,意气风发。
刚走了两步就被沈约给揪了回来。
“屋子里的气味可不好闻,你没个防护进去,也不怕被熏晕。”
沈约抽了一个手绢给她,围住口鼻。
童少悬倒了声谢,倒还真忘了尸首的臭气太熏人。
还是沈约想得周到。
童少悬正要道谢,却见沈约和阮逾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直接步入屋中。
童少悬奇怪:“你们怎么不围?”
沈约道:“我和阮公见多了死人,这点儿气味不碍事。”
童少悬:“……”
原来周到是一,看不起我也是一。
阮逾问童少悬:“据说当初六嫂被诬陷的案子,你还不知道案件全貌之时,就已经在案发之地推演出了十分接近真相的场景。这神童之名名不虚传啊。”
童少悬“咦”了一声:“阮县尊如何得知此事?”
问完之后童少悬就想到了,还能是听谁说的?肯定是从葛寻晴嘴里说出去的。不是她亲口所说,就是她说给她阿耶听之后,葛公再转告的。
童少悬有点儿窘迫:“当时不过是在友人面前胡诌而已,当不得真。”
阮逾听罢更是爽朗一笑:“胡诌都这么厉害,要是认真起来还得了?来来来,快些进屋,好让某开开眼界!”
听他这语气不像是进入案发现场,反倒是请客做东进屋吃饭似的。
身经百战的人就有这份从容。
唐观秋在外面的马车里等候,童少悬她们三人和仵作一块儿进了屋子。
为了更好地保存案发之地的所有细节,屋内的尸体还没运走。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民宅,只有吃饭的前厅和卧房,以及一个极小的后院。
一家五口横死屋内,身上有几处致命的刀伤,但有一点让童少悬很在意。
除了身上的刀砍伤口之外,这五个人之中四个人脑袋上都有明显的淤青。
童少悬问仵作,这些淤青有可能是什么造成的。
仵作看了半天后说:“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拍打,而且这玩意儿还不是榔头石块之类的……我得再看看。”
这仵作算是县里知名的老仵作了,居然都不能一眼看出来是用什么凶器,看来这凶器应该不是凶犯们惯用的工具。
童少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内很多物件都掉在地上,碎了满地,血喷得到处都是,可想而知这屋子里发生过很激烈的打斗。
“怕吗?”沈约走到她身边问她一句,生怕这身形单薄的小娘子看到凶宅内的惨状而恐惧,却在这儿硬挺。
沈约的确是想要协助童少悬美名远扬,可一上来就给她一桩戾气这么重的案件,是不是有点儿太为难小娘子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沈约一直在默默观察童少悬。
阮逾说此人可堪重用,长公主那边也是这样说的,但沈约还是不太放心,觉得童少悬年纪太小,成日在书院里泡着读书,没有真实的断案经验,有些事情并不像纸上谈兵这般简单。
书上“夷族”二字轻巧,可放到现实之中,便是数百人死于眼前。
亲眼看到尸首惨状时的心情,和从书上读来完全不同,只怕会噩梦连连。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将妻子医治好,和唐见微的关系也在逐步缓和,至少唐见微现在看到她也不会冷着一张脸。昨日还对她和善一笑,感觉又回到了在博陵的时光。
所以对唐见微的妻子,沈约也一直放在心上,想要将她照顾好。
没想到问童少悬怕不怕之后,居然没立即得到回答。
童少悬正在凝神思考,根本没听到沈约在说什么。
她站在窗口,从窗口望出去,透过小小的后院,坊内的街道就在不远处,时不时有人路过。
而后院的墙是木栅栏,并非完全封闭的土坯石砖,栅栏之间是有间隙的。
童少悬能够轻易地看到坊道上路过的人,那么路人也能轻易看到窗内的情况。
童少悬回头问沈约:“这扇窗来时就是打开的吗?”
刚刚被忽略的沈约:“……我们来时窗就是开的了。”
童少悬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这窗口对着坊道,来来往往人可不少,为什么窗户会开着?一般而言,杀了人之后总是希望能将凶案遮掩一番。尸首越迟被发现,凶手越有逃脱的可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仵作想要察验尸首的细节之处也就越多干扰。敞开窗户之事的确有些异样。”
阮逾道:“会不会是凶犯杀人的时候被发现了,从窗户匆忙逃离,没来得及合窗呢?”
童少悬绕到窗外,查看了窗下的脚印:“脚印的轮廓清晰,没有太严重的蹬踏痕迹,说明凶手在逃离的时候速度并不太快。应该不是被发现匆忙逃离,而是悄悄离开。”
阮逾回头看了沈约一眼,带着赞许的目光。
这么一来就更奇怪,凶手完全有时间将窗户关上啊……
童少悬看着沈约,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妨碍她思考的遮面布一扯:
“除非,凶手是迫不得已,必须开窗!”
阮逾听了她的话似乎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