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地吟诵着“一个幽灵”这首诗,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莫奕远飘的思绪被拉扯回来,他疑惑地在原地抬起头来,试图分辨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却仍旧无功而返,他皱着眉头思考着——
管家说,他的主人要见他,但是莫奕现在进入这个房间已经很长时间了,却仍旧没有见到那个据说要见他的人。
而且……为什么要一遍遍地读着这首诗?
它是在提示着什么吗?
莫奕猛地一愣,仿佛被自己的某个想法惊到了,他的眉头皱的越紧,下一秒,他猛地动了起来,他快步的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然后在那扇黄铜色的大门前猛地收住了步伐,紧紧地盯着那无数歪歪斜斜地挂在大门上的画。
他的目光在靠近大门右侧的一幅画上顿了顿,然后弯下腰将它摘了下来。
画上画着的是一个漆黑的地窖,有冰冷灰白的光从地窖上窄小的窗口处射进来。
在将油画摘下来之后,莫奕注意到,在男声开始第四遍吟诵的时候,他没有再读这首诗的第一个段落【黑夜】,他将自己手中的油画翻到背后,只见在画布的后方用手写体写着一行模糊的字,正是【黑夜】中的那段话:“有一座忧凄难测的地窖,命运已把我丢弃在那里。”
莫奕的眼眸缓缓地亮了起来。
他将这幅画丢在一旁,然后开始在墙上寻找着这首诗中的每个段落所可能对应的画面,当他最后把第四幅画找到之后摘下来之后,耳边从刚才开始一直吟诵着诗句的男声突然停了下来,空气变得格外的寂静,几乎令莫奕感到有些轻微的不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是骨头与骨头相互摩擦,又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成细密的碎片——
莫奕扭回头去,只见在神坛背后的那堵被凝结的颜料覆盖着的墙壁缓缓地裂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缝,颜料的碎块悉悉索索地落到地上,紧接着,随着大块大块的颜料向下剥落,只见有尚未凝固的粘稠颜料汇聚成洪流从墙壁内冲了出来。
恍如沥青般粘稠的颜料散发着浓郁而刺鼻的味道,其中混杂着淡淡的甜腻气味。
莫奕缓缓地向着裂开的缝隙的方向走去,里面的光线实在非常昏暗,几乎没有任何的能见度,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有起伏着的半凝固的颜料构成着诡异结构,看上去仿佛是个诡异的溶洞,他走到神坛旁,隐隐约约看到那被颜料覆盖的洞穴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粘稠滑腻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缓缓地从黑暗中传来。
莫奕的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在半凝固的颜料中,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被颜料覆盖了一边的脸孔苍白犹如死人,一双黑洞洞的双眼半是混沌半是清明,紧紧地地注视着他,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画笔,画笔上还有颜料在缓慢地向下滴着,而在他的面前则是一面巨大的画布,上面是熟悉的干涸褪色的女子肖像,尚未有颜色被补上。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偏执而疯狂的光,仿佛神志不清般的神情令人不由得不寒而栗,他的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仔细听去仍旧能够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他念诵着的是波德莱尔的诗句。
——这就应该是那位德·克劳斯先生了。
但是莫奕的注意力却被他的手腕紧紧地吸引,心弦缓缓地绷紧。
男人瘦削到之剩下骨头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层厚厚的颜料,上面牵着一条长长的线,伸入了洞穴中半融化的颜料中去,看上去就像是……镣铐。
他是被锁在这里的。
那么……又是谁将他锁住的呢?
莫奕的头脑中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柔软的掌心当中,但是他却仿佛恍然不知。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指根出传来冰凉凉的触感,仿佛是轻柔的手指在自己的指根处拂过,在皮肤上带起一阵战栗,就像是——自己当初在走廊中的时候感受到的触感似的,那时莫奕以为是闻宸,但是闻宸却站在他的右边,而他的左边空无一人。
他猛地扭过头——!
只见自己的左侧凝聚着一个模糊的白影,在注意到莫奕的视线时,那个白影几乎无法啊辨认出五官的面孔上缓缓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意。
莫奕背后猛地窜起冷意,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动作迅速地向后退去,但是脚下却仿佛生根似的无法动弹,他向下匆匆一瞥,却发现脚下的粘稠的颜料顺着自己的小腿攀了上来,令他完全无法移动身体,仿佛身体的触觉感官瞬间失灵。
仅仅几秒钟过后,白影消失了。
脚下的颜料仿佛失去了水分似的变得干涸,顺着莫奕的衣物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莫奕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上尚余冰冷的触感。
只见自己的无名指上,端端正正地带着一个金色的戒指,衔尾蛇样式的指环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指根,严丝合缝的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上面鸽血红的宝石在光线在闪耀着微弱的红光,仿若蛇眼。
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莫奕咬紧牙关,用力将手指上的戒指向下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