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将亮未亮,御花园里静悄悄的,北风呼啸着吹散前夜留下的浮雪,露出荷花池表层泛着微光的薄冰。
齐子元蹲在跟前,正在做一个性命攸关的艰难决定。
半个小时前,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准备去上早八,却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张陌生的红木雕花大床上,朝夕相处的室友不见影踪,只有几个穿着不知哪朝服饰、开口尖声尖气看起来很像是太监的人守在跟前。
反复确认不是在做梦后,齐子元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句,最后不得不确信——
虽然莫名其妙,但自己确实穿越了。
原主和自己同名,年岁相貌也差不多,是这个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的梁国刚继位的小皇帝,今天刚好是登基大典。
以上是穿过来半小时获取的全部信息。
穿越这种事已经十分离谱,穿成一个架空朝代的皇帝更是超出了普通男大的认知范围。
仔细回忆了过往看过的影视剧、小说,齐子元思索再三,最后趁着殿里的人都在为登基大典忙碌,悄悄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御花园。
然后对着荷花池陷入了反复纠结——
影视剧、小说里确实有通过自杀穿回去的先例,但一切都基于作者的设定,自己现在跳下去也可能只是白遭一场罪,更可能直接把小命交代在这个寒冬腊月的荷花池里……毕竟这是缺医少药的古代。
可要是不跳……
齐子元回过头遥遥看向远方。
天光晦暗,巍峨耸立的宫殿隐隐地露出些许轮廓,恢弘而又森严。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独自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陛下!陛下!”
纷乱的脚步声、吵嚷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御花园的宁静。
齐子元回过头,晨起时见过的几个太监正脚步匆匆地跑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纷乱的脚印。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可让咱家好找!”
为首的太监名叫陈敬,据说是什么内侍总管。瞧见蹲在荷花池前的齐子元,他长舒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冕服已经备好,太后也到仁明殿了,等着陛下回去更衣呢。”
齐子元看了他一眼,又转回视线看了看身前的荷花池。
依然没有跳下去的勇气。
算了,还是先活下去。
其他的……再说吧。
在荷花池边蹲了太长时间,起身的时候齐子元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麻了,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手臂立刻被一左一右地扶住,更有人拿出早就备好的裘衣将他裹了个严实。
在冷风中吹了半天的身子慢慢有了知觉,齐子元将脸缩在毛茸茸的领口,抬头看了看天。
层云退散,东方渐白。
虽然前夜下了雪,终归还是放晴了。
一路回到仁明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喧嚷繁忙景象——一半为了即将开始的登基大典,另一半因为突然不见影踪的新帝。
齐子元在纷乱嘈杂的问安声中进了主殿,迎面瞧见身穿华服端坐殿中的年轻贵妇不由脚步一顿。
这位应该就是陈敬口中的太后了。
不知道原主母子关系怎么样,眼前这位是不是亲娘也不好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能在后宫倾轧之下成为太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刚才在那些太监宫人跟前还可以故作深沉少说话,现在面对这位只坐在那儿喝茶都带了威严的女士……不会一开口就露馅吧?
犹豫间身后的几个太监已经先行开口行了礼,正喝茶的人抬起眼眸,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齐子元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母后。”
周太后放下茶盏,看向几步之外的少年。
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衣摆和鞋袜上都沾了残雪和泥水,发丝凌乱,两颊也被冷风吹得发红,加上那双和自己格外相似却又明显带着怯意的眼睛,显得狼狈又可怜。
周太后皱了皱眉,感觉到对方的紧张后又立刻舒展开:“都城不比乾州,这个时节正冷着,再出门记得多穿点,别染了风寒。”
说着她把一直捧在手里的手炉递给身边的侍女,朝侍立一旁的陈敬抬了抬下颌,“时辰差不多了,准备更衣吧。”
就这样?
从侍女手里接过手炉一路跟着陈敬进到内殿,齐子元仍然觉得困惑。
光看几个太监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偷跑这一会造成了多少慌乱,可这太后既没抱怨,也没责骂,表现出的关切不像是假的,但看起来又不是很亲近。
这母子关系……很难评价。
胡思乱想间几个太监捧着熨烫妥帖的冕服鱼贯而入。
玄衣纁裳,绘十二章纹,配十二旒冕冠,精致繁复的程度远超过往看过的所有古装剧里的服饰,原本还有些稚嫩的少年脸庞在这一身的加持下莫名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华贵和威严。
齐子元有些恍惚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冕冠上的白玉珠串随着动作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日起皇儿就是天下之主了,”周太后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内殿,双手拢在袖中,视线在齐子元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该